伴随着卜溪拓痴迷般的吼叫,祭坛所在的小空地瞬间变成一片血红之色,暗红到发黑的液体慢慢从泥土当中渗出,渐渐积起浅浅一层。
云迟来不及看身后的其他人是否也开始撤离,他只觉得脑中那个催促自己离开此处的信号越来越强烈。
突然,眼前层叠的枝叶变成了师姐缓慢绽出惊慌的脸,下一刻,剧烈的疼痛才从云迟的腰腹间传遍全身。
他被身侧骤然凝现的一根骨臂猛然击在侧腰,在空中向后翻转两三圈后才狠狠地摔在被暗红液体泡得泥泞的地上。随后,另一根骨臂轰然拍下,将云迟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强忍着口鼻间的那股铁锈味儿和多根肋骨断裂的剧痛,云迟下意识地四处搜寻各人踪迹。
看清场中情况之时,他微微一惊,眼睛带着不相信的神色瞪得老大。
他原以为,自己是个几乎没有战斗力的普通人所以才被敌人轻松擒拿在地,哪知只是一个瞬间,包括云挽雪与果萝在内的所有人,竟全都被泛着血气的骨臂按进泥地。
云挽雪尚在挣扎,试图以星光击碎钳制住云迟的白骨手臂。
然而不等那道流光飞至,半空倏得凝出十来根细长骨刺,毫不留情地便从众人后腰钉了下去。
那近在眼前的流光砰然散去,在云迟头上炸成一团光点。
“封住你们气海,省得继续给我找麻烦。”卜溪拓一击得手,脸上又恢复了平静神色。
他就这样停在原地,冷漠地看着被自己制服的所有人。
“抱歉……晚来,我没想到是这种结果。”云挽雪一身白衣被染的通红,有些虚弱地向被钉在自己不远处的师弟歉然道。
云迟摇了摇头,正想开口却被一道大嗓门盖了过去。
“你这挨千刀的叛徒!要杀老子就立刻动手,何必故弄玄虚地折辱老子!”草田部方向突然响起一个暴躁的声音开始骂骂咧咧,带着强烈的恨意,“只怪老子养了条白眼狼,如今害人害己,愧对部族!”
卜溪拓只平静地听着,任由那人骂了一阵不为所动。
又等了片刻,骂人那人身旁一根骨臂关节响起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它五指并拢将掌下之人紧紧捏起,提到半空当中,以一个抛球姿势,在那草田部男子无意义的吼叫声中,将其投向祭坛,噗得一声再次下起一场淅沥。
奇怪地是,当云迟被按倒之后,脑中那催着他跑的不安感也已散去,他居然能心平气和地躺在似乎是血水的泥泞里分析卜溪拓的所作所为。
既然大祭司自己说出进行祭祀的时间紧迫,为什么他还这么悠闲地虐杀没有战斗力的俘虏?是仪式要求还是单纯恶趣味?卜溪拓一个月前才从草田部叛逃,他究竟是隐瞒了实力还是突飞猛进?
被他劫掠的村民又都在哪里?在自己一行人到来之前,这里看不出进行过血祭屠杀的迹象,祭祀到底是刚开始还是已经结束?
脑中飞速思考间,云迟身旁不远处一道身影被骨臂提了起来,他有些关切地瞧了过去,发现下一个受害者是十一冢的县尉王守川。
“你……你不能杀我!我是朝廷武官,杀了我朝廷不会放过你的!”他似乎被吓破了胆,尖叫的嗓音带着破音,“梁夜,快救我!”
卜溪拓似乎很欣赏王守川的丑态,一时也不着急将他丢进祭坛,而是打趣地指着趴在地上的云迟道:“朱玄贵人我都敢杀,何况你一个小小县尉?”
看着王守川带着一脸绝望化作一滩,云迟出奇地有些后悔。
十一冢的治安在云迟的标准来看算相当不错,他不该怂恿着王守川带人追过来,而是应该退回城内另待时机。
他以为自己是天选之人,所以一切都会逢凶化吉才对,何况他还做了许多努力,不该是这种结果。
正当云迟自我怀疑之际,稍远的地方传来果萝的大喊:“这叛徒不是真正的御形境超凡者!他只是靠这个祭坛临时增强了实力!”
卜溪拓似有吃惊,满意地点了点头:“到底是我教出来的弟子。但是此刻你就算明白了其中关键,除了死个明白,又有什么用呢?
“清醒,然后心怀希望,最后依旧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还不如糊里糊涂地以为自己是被无法反抗的力量碾压。”
果萝却并不理会他的言语,继续冲着场上幸存的几人大喊:“这座祭坛有增幅献祭者灵魂力量的阵法,只要有人将阵法打乱,那他就会跌回御物中期境界,再无法操控这些白骨!”
“分析得不错,一针见血。”卜溪拓赞赏地鼓起掌来,“可是你们现在身体被制,气海遭封,靠嘴硬可破坏不了阵法。”
闻言,云迟却是眼前一亮,不需要气机驱使的武器,他手里正好有一件。
然而机会很可能只有一次,一旦卜溪拓反应过来将自己截杀,那就一切休矣。
云迟回首望向师姐方向,发现她也正一脸哀悯神色地看着自己,于是他下定决心,向云挽雪低声道:“什么都不要问,待会儿我一叫你,立刻全力攻击祭坛!师姐你明白了吗?”
见对方点头,云迟再度将视线投到场上幸存众人身上,他距离祭坛有点远,想要靠自己的神机发动袭击,那就必须在下一个牺牲者的血雨掩盖下先驱使神机悄悄接近祭坛。
正全身心留意动向的云迟忽地觉得自己身子一轻,随后听到师姐夹杂着颤音在呼喊他的名字,他知道自己已经被白骨手臂缓缓提起。
‘……想不到下一个牺牲品竟然是我自己!’
云迟压下心中哭笑不得的情绪,面色平静地在开始在脑中高速回忆自己学过的物理、数学知识,同时对着疯狂挣扎的云挽雪一声暴喝:“记住我刚才和你说的话!”
看着师姐错愕的脸庞,云迟相信自家师姐被增幅55%的精力肯定能让她冷静下来,于是向她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
刚才还在头疼怎么接近祭坛,现在就有人亲自将他送过去,看来目前自己依旧还是天选之子!
将天旋地转带来的眩晕感压在脑后,云迟不断估算着自己和祭坛之间的距离。
二十米……十五米……十米......五米!
再靠近下去立马就是一滩液体,云迟哪敢迟疑,脑中召唤神机的同时立刻使出吃奶的劲儿大吼:
“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