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之间,云迟恍惚感觉自己回到十八岁生日的那个下午。
他正怀揣着老爸丢给自己的钥匙,像个快乐的小狮子一般,准备出门巡视自己的领地。
然后是刺耳的鸣笛,飞驰的卡车,以及浑身上下的痛。
“晚来师弟!”
耳边传来男子焦急的呼唤。
云迟双眼逐渐恢复神采,随后瞬间清明。
“快走,马上离开这里!”他虚弱地向着各位同门开口,“带上所有人走!”
何雨盛略微一愣,立马柔声安慰道:“师弟不用惊慌,既然我们来了,自然再不会让你被人欺负。”
“大师兄!脚下这片空地有一个古怪的祭坛,这妖人能利用祭坛施展一种瞬间夺人心智的巫法!”云迟眼见跟何雨盛说不清楚,立刻扯着沙哑的嗓子向云聚大声警告。
“哈哈哈,晚啦!现在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卜溪拓痴癫的狂笑中,方才席卷云迟的那股阴冷再次临身。
云聚驱使的剑芒只斜斜地划过卜溪拓的脖颈,便无力地远远飞了出去。
‘看来穿到天才身上也好不到哪里去。都叫你们跑路了还非要头铁跟人碰一碰!全部白给了吧?’
看着场中立着的近百号人,云迟咬着牙在内心恨铁不成钢地抱怨。
“算上你们这些人,我主降临需要的‘能’应该勉强够用了。”
卜溪拓一边得意地说着,一边信步在不远处那校事司人群中穿行。
他随手从身边的人腰间抽出一把鎏金直刀,摘花折草般一路劈砍。
‘啧!最后还是要我救场,可我特么的到底该怎么救场啊?系统妈妈你在吗?’
正如传声筒精前日所言,它并没有时时刻刻盯着云迟的精力,在此绝境,回应他的依旧只是一片沉默。
看着紫衣黑帽如稻麦般一茬茬倒下,云迟终于知道什么叫热锅上的蚂蚁。
但偏偏脑中有强大的定力不断飞快平息着他的焦急,让他清醒地看着死亡不断向自己逼近,却无能为力。
‘为什么就我一个不受影响?’
云迟一个忙里偷闲,突然发现盲点。
“我寻了二十年,几乎耗尽耐心……那今后就叫你‘迟’。走吧,我带你回齐岳。”
“天星宫苦寒,回风院孤寂。你便在此清修,如果呆不习惯就去跟你大师兄说……”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脑中突然开始倒带。
云迟看着脑中自动出现的画面,心中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随后又浮起一个巨大的感叹号。
‘看来这次真是生死攸关了!刚才我舍身飞袭祭坛都没播片,此刻却放起了走马灯?’
“罢了,废丹田也不必伤心。我天星宫从来不以功法杀伐见长,你修炼不成,倒正好接我衣钵。
“这块‘天阴珏’是为父当年立宫之本,你且收好,记得每日参悟。
“悟不出东西怎么办?呵呵,悟不出便悟不出,此玉安神抚识,宁心静气,你留着当个挂饰也是好的。”
‘安神抚识……宁心静气?
‘对了,我现在唯一拿得出手的就只有精力勉强天下无敌。穿越而来的第一场战斗,巫师的招魂术不知不觉就影响了师姐,而我瞧了那行为艺术家半天依旧活蹦乱跳。
‘看来巫师针对精神上的攻击巫法,对精力远超自己的对手根本没用!’
云迟当即抓住关键词,心想原来是自己的意识嫌弃脑子笨,开始疯狂挖掘回忆画面给自己送线索提示。
‘额……天阴珏?我已经接盘给大师兄了……’
望着十来个身位之外的云聚,云迟只觉一阵头大。他现在全身断裂的骨头不下十根,连动一动手指都觉得困难,何况去取大师兄腰间挂着的天阴珏?
‘嗐!难怪我的意识开始嫌弃这副脑子笨!’
云迟失笑地自嘲,随后瞥了眼正手起刀落的卜溪拓,当机立断便在云聚身后召唤出神机,一把扯下他腰间的玉佩,在人群中几个闪身,将其递到云迟手中。
‘可是该怎么使用这玩意儿?’
摩梭着这似玉非玉,似铁非铁的半圆片儿,云迟还来不及细想,忽得只觉脑中一空,立时就断了片儿。
与此同时,一道水蓝色的淡淡光幕瞬间以云迟为中心扩散而出,转眼将整个空地全部覆盖。
大肆屠杀的卜溪拓早注意到再次出现的火红色身影,在它刚出现在云聚身后的那一刻,他便提着直刀向着天星宫众人冲了过去。
想来维持祭坛加持过的巫法十分耗费精力,卜溪拓再没有凝聚那些白骨,而是选择亲自出手。
“屡次三番坏我好事!既然你赶着投胎,我这便送你一程!”
滴血的直刀向着云聚的头劈下之时,大师兄空洞的双眼骤然恢复神采,躺在远处的长剑立时化作一道青芒,从背后刺穿卜溪拓的身躯,落到云聚低垂的右手之中。
他冷冷地瞧着面前那大巫师,随后抬剑格开直击自己面门的直刀,顺势往左一带,一条细长的血线便在卜溪拓喉间浮现。
“旁门左道!”
愤怒夹杂着不屑从大师兄鼻腔喷出,他侧身让开卜溪拓颓然倒下的身躯,返身开始查探众位同门的情况。
确认所有人都安全无虞,云聚抬眼看着自己头上那层光幕,又看了看渐渐回神的其他人,举步率先离去并向所有同门道:“都打起精神,我们先离开这片空地。”
“大师兄,挽雪师妹在这!”天星宫众人撤入树林之时,一个弟子在路旁的矮丛灌木之间发现昏迷的云挽雪。
“没有大碍,只是好像摔倒时磕到了脑袋。”将人扶起的曲风顺势帮她理了脉,轻轻摇了摇头道。
众人再不停留,带着几个伤员一路回到山脚的稻田坝村,随意找了处空民居暂时安置。
安排妥当之后,几个稍微年长的弟子自发聚到云聚身边,讨论起刚才在空地发生的一切。
“各位师兄,上边那血案怎么办?”
云聚面色冷静,有条不紊道:“先着人远远盯着,其他事自有校事司的人去烦恼。我师弟师妹受伤不轻且还在昏迷,我们先在此修养,一切等人醒了再说。”
当下立刻有人出门而去,有人上前替云迟等人处理伤势,小小的农院显得忙碌而有序。
云聚等所有人散去,才返身立在床榻之前,冷冷地盯着云迟手中紧紧扣着的那枚玉佩,眼神复杂且挣扎,分不清是愤怒还是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