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夫人见自家女儿傻愣在那不说话,疑惑道:“柔儿,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啊——没事。”洛桑摇摇头,“我就是在想,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丝毫没有印象呢?是该去谢谢这位少年。”
孟夫人笑了起来:“装什么大人呢,明明自己也是半大孩子,还说什么见见人家少年?”
“好了,你自己去穿戴好,然后来大堂找娘,我们一起去。”说完孟夫人就起身,“哦,对了,穿素淡点。”
那孩子是个要面子的,自家是去道谢的,可不能让人家心里不舒服。
洛桑侧坐在床上:“难道他就是那个负心汉吗?”
【还算是不太蠢。】
“难道是趁着他还小,将邪恶的灵魂扼杀在摇篮中?”洛桑一只手撑着下颌,一只腿垂在床边一晃一晃的,洁白圆润的脚拇指小巧可爱。
安泽哥哥说过,若是能够预见对方是敌非友,就要在他长大之前扼杀。更何况,要是这个负心汉死了,她就可以得到孟三娘的怨气了。
【你看着可可爱爱的一小姑娘,怎么这么恶毒?】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我不是仁慈,只是就这样让他死了,太便宜。】
孟三娘顿了一下。
【我要让他飞上云端,又跌落山谷,只有看着他在乎的东西一点点毁灭,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洛桑有些不解,歪着头靠在膝盖上,可是这样为了讨厌的人耗费时间值得吗?与其这样,陪陪亲人和爱人,不是更有价值吗?
如果安泽哥哥还阳了,她一定要天天赖在他的身边,哪也不去。
没事的,她给自己打气,安泽很快就会回来的,只要她将事情一件件做好。
安泽经常说她调皮,做事没什么定性。这一次,她一定要将三个怨灵都送往黄泉,等安泽回来,就朝他炫耀一番,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打趣她。
“好,那我们好好打扮打扮,去看看这个负心人。”
洛桑穿了一件襦裙,选的是天青色,头上是一对蝴蝶小钗。虽说没什么打眼的地方,可这简简单单的穿戴在她的身上,却是让人看出了几分童趣。
孟夫人在大堂等着,清点了一下要带的东西。
“娘,我收拾好了。”
听见甜美的嗓音之后,孟夫人一回头就看见自家雪团子迎面走来。
头上的小蝴蝶忽闪忽闪的,倒是像真的一样,外边天空一片湛蓝,她那身襦裙倒是相称。
“得亏我们柔儿是个人见人爱的玉雪团子,否则这衣衫也太素净了些。”孟夫人上前拉着她转了一圈,看了又看,“不过也是好看的,清水出芙蓉不是?”
最后孟夫人叫了两个小厮,牵着孟初柔,又带了一个贴身丫鬟,就出了门。
洛桑看着车水马龙的集市,一双杏眼在放光,这大周的街道这么繁华的吗?可随之而来的,是汹涌的回忆,还有潮水般的思念。
她第一次下山不知道用银子买东西,被安泽笑话了,但他的钱袋里也没有装,两人逛了一天两手空空。再到后来,他们每一次出去,安泽都会带很多很多的银子。
“柔儿,是想起了什么吗?”孟夫人见柔儿盯着一处就不动了,停住脚步蹲下身,平视孟初柔,“柔儿是不是想起那次意外了,不怕,娘在呢,已经过去了。”
洛桑恍惚回神,迷迷糊糊点了点头,跟着孟夫人一点点往前走。
“这是你出意外的地方吗?”要不是孟夫人提起,她都不知道。
【嗯。】孟三娘的情绪明显不高。
“是不是因为一会儿要见他了,你心慌?”还没等孟三娘回答,洛桑接着说,“你别怕,现在身体是我在控制,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孟三娘刚想感叹,就被她后半句话给噎住了,这丫头,果真不知道何为近乡情怯。
【嗯,我知道,谢谢你。】
洛桑见孟三娘情绪提不起来,也就没有再说话,只是眼睛咕噜咕噜转,打量着四周。
这里应该是贫民住的地方,和大泽的贫民区差不多,沿路都是矮矮小小的房子,残砖破瓦四处是,跑出跑进的孩子也都是光着脚。有胆大的孩子还跑出来围观,孟夫人怕吓到孟初柔,将她拦在身后。
洛桑才不怕,好奇地看着四周。
那个负心人的身世这么惨吗?
孟三娘就只是在融合当晚让她看过记忆,如今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想问问孟三娘,可想着她方才的状态,又将话塞回肚子。
走到一个小院的时候,孟夫人停住来了脚步。
说是小院都算是美化了,洛桑看着这破了几个大洞的栅栏,再看那大风吹过摇摇欲坠的门,心中有些好奇。
“有人在吗?”
一直在孟夫人身边的丫鬟海棠上前,提高音量问道。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应声:“谁呀!”
是一个老妇的声音,紧接着就从破屋中走出一个少年。
洛桑不知道怎么来形容这个少年,他和周围的环境,既相互映衬,又截然不同。
一身粗布麻衣,可身上却莫名有几分贵气,行为举止之间丝毫不见乡野之气,反而满是矜贵。
下一刹那,洛桑就感觉心口处涌上一股浓浓的情绪,混着千百般滋味,说不清道不明。
“小女今日病愈,我带着她过来道谢。”孟夫人上前一步回道,说完转头要去拉孟初柔,可哪里还看得见人。
孟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儿魔怔一般往前走,眸中盛满了情绪,似幽怨,似仇恨,仿佛下一刻就要溢出来。
“柔儿——”
洛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孟三娘好像很难受,现在的躯体好像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她的眼睛,在看向那个人的时候,眼泪已经充满了眼眶。
孟夫人也有被吓到了,又怕大声喊会吓到孩子,轻声唤了一声:“柔儿——”
就在这时,洛桑的身体顿住,眼中的浑浊之色慢慢褪去,回头看向孟夫人:“娘亲,你叫我?”
见她恢复正常,孟夫人长舒一口气:“娘看你走偏了,就唤了你一声。”
她方才心都快跳出来了,若女儿受了刺激发生个什么意外,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洛桑弯起唇角甜甜地笑了起来:“娘,沙子迷了眼,我看不清恩人,就想走进一点。”
她又转头看向院子中的老妇:“伯母见笑了。”
大家都被孟初柔的举动吸引了视线,并没有注意到,院中的何淮楠,一双漆眸未离开过孟初柔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