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淑敏又花了很长一段时间,考察马鸣山一带的土地和种植,结合土地政策,草拟了一份招商引资的方案。她要带着报告和方案一起去找主管农业的副市长秦明。
清晨天刚亮,刘淑敏从棚屋里出来,迎面碰上邱喆,看他的样子像是一夜未睡,估计又去网吧打游戏了。“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刘淑敏瞪了他一眼。
邱喆眯眯眼睛,脚下像踩棉花,有气无力地反问:“你是在关心我吗?”邱喆虽然一副懦弱无能的样,但总体上人畜无害。“我才懒得管你,我只是不想我爸为你操心。”刘淑敏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
刘淑敏没走出十米远,听到自己家屋方向传来周凤莲尖厉的吼叫:“邱喆,你给我死远点,有种永远别回来,天天跟刘大方混在一块儿,一身烟味。年纪轻轻,抽烟喝酒打牌倒一学就会。气死我了!”
邱喆像老鼠一样抱头直往前蹿,刘淑敏看见他趿拉着鞋,朝着刘大方家奔去。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刘淑敏无奈地摇摇头。村里像他这样游手好闲的青少年不在少数,他们习惯过着鼠族的生活,像见不得阳光,白天睡觉,夜晚出去活动,乐此不疲。
15路公交车通往城里,刘淑敏到终点站以后需要再转乘一趟车到北湖站,市政府在北湖附近。北湖开了一池的荷花,洁白粉嫩,在挨挨挤挤的荷叶中间显得格外清新怡人。岸边站着三三两两欣赏荷花的市民。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刘淑敏脱口而出一句诗词。上大学时,她写的一组诗《荷》还刊登在了校报上,在校园里引起不小的轰动,被室友们戏称“荷花西施”。刘淑敏感慨想起来仿佛在昨天,却已经过去了五年。
不知不觉,刘淑敏已经走到了市政府的门口,她踟蹰朝里张望。第一次到这种地方,莫名有种紧张的情绪。她见一名保安从门卫室出来,脸色难看,皱着眉头,一看就不是善茬。刘淑敏克制住内心的紧张,迎上去笑呵呵地说:“大哥,我想见副市长秦明。”
保安像防贼一样地上下打量刘淑敏,年轻貌美,清纯可人,不耐烦地说:“秦明是你叫的吗?市长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赶快走!走走走!”保安做出驱赶的动作。刘淑敏被他逼得向后倒退几步。
“保安大哥,我真的找他有事,求你通报一声行吗?我有他的名片。”刘淑敏从包里掏出秦明的名片,想要证明自己真的认识秦副市长。她再三申明秦明跟她说的那句话有事来找他。
“政府部门门口规定不许停闲杂车辆和站人!你快走吧!”男保安依旧不依不挠,坚定地认为刘淑敏就是到政府部门来找事的,“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年纪轻轻不学好,再不走我就喊人过来了!”
保安这是把她当成风尘女子了?一股气从刘淑敏的心中油然而生,她感觉到自己的尊严被受到了践踏,气愤地说:“什么像我这样的人?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怎么你了吗?我不是好端端跟你商量的吗?你别拿着鸡毛当令箭。”
保安被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翻着白眼,气呼呼地挥手,示意刘淑敏走开。正在这时,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停在了门口,车窗玻璃摇下了一半,露出半张脸。保安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立正敬礼,然后点头哈腰毕恭毕敬。
“你们吵什么呢?”车里的人说话了。
男保安向身后刘淑敏瞟了一眼,极尽谄媚地说:“闹事的,我把她赶走就行了!”刘淑敏眼尖,一下就认出了车里的副市长秦明:“秦副市长——”
秦明愣了一会儿,没想起眼前的这位女孩。刘淑敏赶紧自我介绍:“我是刘淑敏,您进XX大学进修时我们见过面,您还给了我一张您的名片,让我有事来找您。”
秦明恍然大悟,看看刘淑敏,又瞧瞧保安,对保安说:“你让她到我办公室来。”这回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看吧,我没说谎吧!刘淑敏傲骄地斜睨了一眼保安,心里想着,狗眼看人低!
副市长的办公室比刘淑敏想象中简陋,一个木制书架整齐地排列着毛选、***理论等书,有些书可能是搁置久了显出泛黄的颜色,书架前一张深棕色的办公桌,桌上摆着两面鲜红的小旗帜。靠墙的那边有两把扶手椅,茶几上放着一个烟灰缸。
秦明给刘淑敏倒了一杯温开水,和蔼可亲地说:“淑敏,你运气好呀,我出差一个星期,昨儿才回来。这就被你赶上了。”刘淑敏笑笑说:“秦副市长,您可真幽默。”
“私下就别叫我秦副市长了,叫我师兄就好,听着亲切。”
“师兄,遵命!我这次来想向你咨询一件事儿。”刘淑敏开门见山地说。她将泽宇村的报告和发展方案递给秦明:“师兄,这是我对泽宇村的一个总体规划,但是不知道可行性如何?”
秦明大致上浏览了一遍,在阅读的时候喜形于色,他实在难以相信这份报告和方案是出自于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之手。泽宇村是一个烫手山芋,在经济浪潮中发展速度过快,由此引发的各种问题,他早有察觉。
虽然他三令五申地提倡可持续发展,保护生态,但是实施起来,却总会像老牛耕地一样磨磨唧唧,始终得不到一个好的效果。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令人头疼。基层管理和建设需要更多的知识分子,打破旧的思想观念。
秦明由衷地感叹刘淑敏的聪慧睿智,农村的发展确实需要踏实肯干有想法的年轻人,而刘淑敏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国家非常重视农村的发展,在发展实业的同时,坚持生态环保,保持可持续发展。产业多元化是一个不错的思路!年轻人放手去干吧!”
刘淑敏听到秦副市长这样说,心里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她用力地点点头:“师兄,您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下一步我知道怎么做了,只要符合国家政策,其它的我不怕。”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拍在沙滩上,到底是后生可畏。秦明点燃了一根烟,透过窗户目送刘淑敏出政府大院。他想起自己有二十多年没有回泽宇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