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打屋顶上啪啪响,像是有人在上面泼水一般,温度随之降低。夜幕下,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邱颖、王瞎子和几位他的家族宗亲在客厅内杠着,谁也不肯让谁。
这件事很快传到黄金波的耳朵里,黄金波急匆匆地放下手中的活,从马鸣山下来,迎面碰到打着伞在雨里踩水的傻子春生。
春生说:“金波,我看到小颖子在跟王瞎子吵架,好多人啦!”他手舞足蹈,那样子看上去似乎很兴奋,眉飞色舞地演示邱颖的动作:“嘿哈!邱颖厉害着啦!”
黄金波懒得理他,问清楚了地点,直奔王瞎子家而去,雨中路滑差点摔了一跤。当他赶到王瞎子家时,听到一位老人还在那里絮絮叨叨,他认得这是王瞎子家的二伯,听村里年纪大的叫他海生。
刘海生戴着一顶破解放帽,手指尖夹着一根烟,抑扬顿挫地在数落邱颖。“谁家的女子像你这样的?你是周凤莲家的,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上梁不正下梁歪!”
邱颖气得“腾”地站起来,扬起巴掌想要跟他拼命:“你别倚老卖老,别以为我怕你,你说我可以,你说我妈我不同意。”她飞起一脚,将小凳子一骨碌踢到了墙根处,发出碰撞声。
一老一少差点又打了起来。脸色发紫的刘海生扬起胳膊,准备抡一拳时,被黄金波一个健步冲了过去拦住了。“海生叔,好男不跟女斗!”黄金波赔着笑脸说,“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一个村里的不要伤了和气!”
邱颖怒气冲冲地倒戈向黄金波:“你跟他废话那么多干什么,我今天就看看他敢不敢打?没有天理了!”邱颖打着寒颤,嘴唇发紫,本来穿得单薄,这会儿情绪一激动,语无伦次。
“你说这女娃子拐不拐?”刘海生操着方言不服气地说,“过来就踢翻我侄儿的桌子,我们只让她道个歉,她倒是赖上了。还说自己没错!”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代她向你们赔礼道歉,行不行?”黄金波说。
“又不是你的错,你道歉干什么?冤有头债有主。”刘海生抽了一口烟,又把烟雾吐向空中。因为黄金波的到来,他的怒气明显消了很多。
“我跟她是同事。算了,您都大人不计小人过,损失的钱我来赔!”黄金波从兜里掏出了一张两张一百的红票子,递到刘海生的面前。
邱颖想抢夺过来,不服气地说:“凭什么给他们钱?”
黄金波把她推到屋檐下,让她稍等片刻,自己又回过头走进去,对刘海生和王瞎子说:“真对不起,这两百元你们拿着,咱们就算扯平了,别伤了和气。”
刘海生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就这么着吧!”他又扭头对王瞎子说:“大侄子,往后说话要谨慎点儿,门要把风。”
黄金波道过谢以后,撑开雨伞,俩人走在夜色中。邱颖冷得浑身打颤,刚才精神高度紧张没有发觉,现在双腿像踩在棉花上。黄金波揽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邱颖斜睨了他一眼,倒是什么话也没说,任由他搂紧自己的胳膊。俩人紧紧依靠着,感觉似乎暖和了些许。黄金波小声说:“没事,以后有我,没人敢欺负你!”
刚才坚强的邱颖鼻头一酸,眼泪瞬间流淌了下来。长这么大,没受过这种委屈,周凤莲都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她越想心里越难受,禁不住哽咽起来:“你为什么要帮我?”
黄金波的步伐慢了下来,最后停住了,面对着邱颖说:“小颖,你知道为什么,因为我一直喜欢你。”黄金波说出了憋在心中很久的话,现在说出来倒是畅快些了。他吞吞吐吐地说:“你知道我一直喜欢你,真的!”
他低着脑袋,望着淋成落汤鸡样的邱颖说:“我不需要你答应我什么,我只让你知道我喜欢你就好了!”他的眼睛里不知道是激动的泪花还是雨滴,闪耀着星星般的光泽。
邱颖感动得热泪盈眶,靠在他的胸膛,听到他的心跳加速。“你们家人反对我们在一块?我们俩在一起不只只是俩人的事情,还是两个家庭的事!”
“这么说,你——你是同意跟我在一块儿了?”黄金波激动得语无伦次。
邱颖沉默不语,脸颊绯红,将头埋进他的胸膛。这是她第一次离黄金波如此之近,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这时的雨下得更欢了,叮叮咚咚直响,像是在为他们俩伴奏。
黄金波一只手揽着她,一只手撑着伞,他终于赢得了她的心。他好想向世界宣告,他黄金波有女朋友了。他要守护她,爱她,直到白头。
邱颖小声说:“金波——”这是她第一次去掉了他的姓叫他,彼此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一点儿。“你们家人怎么办?同意我带着东子吗?”
“那就是我的事儿,你不用操心,放心,有我呢!”
正是“有我呢!”这句话让邱颖放了一百二十个心,决意踏实地跟着黄金波。她其实早就喜欢上他,只是自己没有察觉。她喜欢跟他呆在一起的感觉,就像阳光洒在了心上。
那晚,他们在雨中拥抱了很久很久,邱颖的身体渐渐暖和了起来,俩人又缓慢向前走。这是她感觉最幸福的一段路,那种初恋的滋味像蜜糖一样,让人心生眷恋。
村里家家户户的窗户透出微弱的黄光,隐约听到人们的说话声。离家只有一百米,他俩停住了脚步。他们站在路灯下,相视无语,黄金波感觉自己还像是在做梦。他说:“颖子,你掐我一下,看是不是在做梦?”
邱颖抿嘴一笑,掐着他的脸说:“你没做梦,是真的,以后可要对本姑娘好,不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我可是练过跆拳道的,小心我的拳头。”
“老婆大人饶命!”黄金波脱口而出。
“谁是你老婆?”这回邱颖真的一拳打在了黄金波的胳膊上,疼得他“嗷嗷”直叫。可是,俩人相互拥抱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