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以后,太阳躲进云层,一连几天见不到阳光。北风呼啸,树叶纷纷掉落,光秃的枝桠呈现出一种阴郁的暗黑色。动植物都进入了冬眠期,庄稼人闲赋在家,无事可干的就打麻将、扑克或者聚在一块儿闲聊。年轻一点儿的就上镇上的网吧打游戏。
刘大方自从跟了恶霸黄利民以后,经常出入万嘴街上的网吧,在那里一玩就是一个通宵,像个夜猫子一样白天睡觉,晚上出动。局子成了他常去的地方,像玩似的。用他自己的话说,我从不担心出不来!
人们有时候会看到他带着一名年轻女孩,打扮得花枝摇曳,浓妆艳抹,一帮人出入歌舞厅。他一副地痞流氓的模样,嘴上叼着一根烟,穿着皮衣、破洞裤,大冬天冻得瑟瑟发抖,也绝不多穿一件衣服。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刘大方跟着黄利民那一帮人,看上去人模人样,实际上金絮其外,败絮其中。他的名声渐渐臭名远扬,泽宇村的人提到他都摇摇头,显示出一副鄙视的模样。
福贵拿他没办法,骂也骂了,打也打了,根本无济于事,他便责怪都是张慧琴惯的,没钱了就回来,回来就是要钱的。他不给,张慧琴就偷偷往他怀里塞。她抹着眼泪,好言好语相福贵,女儿去世了,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大白天的在家睡觉,谁家娃是这个样子,我真是上辈子造了孽!”刘福贵愤恨地瞧了一眼儿子房间的门。现在已经中午十二点了,刘大方还在呼呼大睡。他恨不得将被子一掀,连人都给轰走!
张慧琴拉住他,小声地说:“就让他睡吧,只要他不干坏事,在咱们眼皮底下,咱们不是都心安吗?你将他撵出去,三五天不回家,你不也着急么?”
“你就惯吧你,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刘福贵双手背后,哼了一声,走出门往鱼塘方向去了。自从养了鱼,刘福贵的心思都花在鱼塘上,一日三餐回来吃饭,睡觉也会在睡在临时搭建的屋棚里。
只有在鱼塘里,福贵才感觉到活着像个人。多少人在暗地里对他那不争气的儿子评头论足呀,他的老脸都被他丢光了。他走在路上,都感觉抬不起头。
他望着池塘的水面,一圈一圈的涟漪向外荡漾,隐约瞧见鱼嘴在一张一合,闲适地吞着鱼粮。他养了一批草鱼、乌鱼、鲫鱼,据他估计,应该有上千斤。到时候将这些鱼卖出去,估计能有上万元呢!
福贵格外宝贵这些鱼,时刻警惕着那些闲杂人等,就指着卖掉这些鱼好过年呢!年底快要到了,现在矿上又不景气,好几个月没有发工资。很多矿工干脆在家睡大觉,等着明年再开工。
他抽了一根烟,眼睛微眯着看向鱼塘,只要不提到他那混账儿子,他就觉得心里舒坦。寒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额头上的皱纹似乎又多了一些。
“福贵叔,你家的鱼养得可真好呀!”黄亮骑着摩托车从鱼塘边闪过,在拐弯处停下来,径直走到刘福贵身边,向他递了一根烟。
刘福贵接过他递过来的烟,没理会他的话。刘福贵太熟悉黄亮了,明里一套,暗里一套。他总记得儿子刘大方在读书那会儿被他暗算,差点连命都丢了。
那时候,儿子还小,上小学,黄亮上初中。几个大点的孩子拦住儿子擂肥,把大方暴打一顿,打得头破血流,等刘福贵赶到时,大方奄奄一息。一群人看到大人过来作鸟兽散。刘福贵清楚地记得黄亮就在里头。
刘福贵问过黄亮,但是人家鸭子嘴硬,死不承认。脸皮厚的他还发誓说肯定没有那回事,不然让他五雷轰顶。
刘福贵想到这里,嘴角不禁浮现出一股冷笑。
“福贵叔,你家养的鱼好大一条哦!能不能让我来掉几条鱼?”矮矮的黄亮叉着腰,杵在鱼塘边上,像一个木头桩子。
刘福贵捡起一颗石子,向黄亮的腿上投掷过去:“你小子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别动我的鱼!”他扔掉手中的烟头,站起来,瞪了一眼黄亮。
“叔,跟你开玩笑呢!我要是钓鱼也会先付你钱的。我想问问大方在哪?我找他!”
“你找他干什么?他死了!”刘福贵没好气地说。
黄亮一听这话,悻悻地走开了。刘福贵看着他的摩托“轰”一声,沿着小路向前奔去,下坡时,速度太快,一下冲到了坡下,栽到了泥里。黄亮从泥里爬起来,满身泥土,挣扎着想把车从炕下拉上来,一拉一滑,三次都是这样!
福贵忍不住笑了起来,嘴里嘟囔了一句:“蠢货!”他从屋棚里找出来一根粗绳子,走上前去,先系上一个轮胎,俩人一起使劲,废了一番劲,终于把摩托车从路边的坡下拉了上来。
黄亮连声道谢,将绳子还给福贵,骑上摩托,戴上头盔。在临走之前扭过头说:“叔,有没有两百块借给我?我有急用!”
“你小子有什么急用?我在鱼塘,身上哪会带钱?”刘福贵把身上的口袋翻了一个底朝天。即使有,他也不会借给黄亮。这小子跟儿子一样的货色,上午九百九,下午打空手。
黄亮踩了下油门,一溜烟地往下开去,他径直开到刘大方的家门口。张慧琴不在家,黄亮在门外喊刘大方的名字,没有人回应。依据他的判断,刘大方肯定在睡懒觉。
果不其然,黄亮敲了三声门,门里头就有动静,接着听到拖鞋“嗒嗒”的声音。刘大方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开了门,他的眼睛还没睁开,口齿不清地说:“狗子高,你怎么来了?”
黄亮腋下夹着一个包裹,闪进刘大方的房间,“嘿嘿”地笑了两声。“大方,我来找你有事!”黄亮打开台灯,昏暗的房间一下清晰明亮起来。他一层一层打开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裹,一股腥味扑鼻而来。
刘大方疑惑地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呀?”他看见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还带着点血迹,看上去很恶心:“赶紧拿走,我最讨厌这个味儿了!”
“这可是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