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道一走下讲台，就被学员们哗啦围了上来，一个个本子递了上来：

“周老师，我叫王红宇，请给我签个名吧！”

“周老师，我叫任雨霞，请给我签个名吧！”

“周老师，我叫……”

一个个做着自我介绍，一边把笔记本，甚至把课本的屝页递了上来……

男学员靠力量挤在前面，女同学则施展魅力攻势，莺声燕语，眼波流传，希望周道给自己签名。

这是把自己当名星的节奏？

这不签名还走不了了？

周道想，为了不让你们伤心失望，我就签吧。

哗哗哗，一通笔走龙蛇，终于找个空隙，冲出了人群。

“同学们，老师跟周老师还有要事商议，大家都放学吧！”

郑挺风适时的挡在围观者面前，护着周道上了二楼。

其他老师也挡在了楼梯口，劝学员们不要去打扰周道，尽快下课回去。

郑挺风与周道进入二楼的一间小型办公室，从抽屉里掏出一个信封，双手交给周道：“周老师，一点酬谢，不成敬意，请笑纳。”

周道一句“客气了”，接过信封，顺手塞进裤兜里。

“周老师，很感谢您今天的讲座，反响非常好，我想跟您商量一下，您能不能每周抽一个小时的时间，给我们的学员上一节课？您放心，我们的课堂报酬是不会少的。”

周道犹豫着该怎么回答，今天讲得这么累，往下该怎么讲？

见周道没有回应，郑挺风提高了价码，“一个课时一百五，这超过我们教授的价格了。”

“这……你们能挣多少钱？”周道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没有拒绝，而是换个说法。

“我不是嫌课时费少，这样，课时费就按你说的，我呢，如果能抽出时间，一个月讲一次怎么样？”

郑挺风一听，这样也好，反正只要周老师还能来讲课，以后招生就可以把他的名字打上去了，又省钱，又有招牌，好。

郑挺风一把抓住周道的手，“那就这样说定了！”

周道微笑点。说就行了，总那么激动作什么？

两个人又闲聊了一阵，估摸着楼下的学员散的差不多了，周道才起身告辞。

果然楼下没有学员了。毕竟都是成年人，不能总呆在这里围堵一个老师不是？

打开车锁，刚走到夜校大门外，忽然看到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子，长发披肩，一手扶着自行车把手，精致的下颏微微抬起，目光呈四十五度视角随意的望着远方。

单从这妙曼的身形，那微微有些清瘦的美肩及柔软悬垂的短袖蝙蝠衫，周道就知道，那是雷雪莉。

她在看什么？

顺着她的目光，周道越过昏暗的路灯，看到遥远的天空有一轮半月，隐隐约约，不甚分明。

这个时代的光污染还不是太严重，在城市看一眼月亮，还不需要跑到楼顶。

然而月华暗淡，被薄云不时遮挡。

周道不由得愣住了。

上一世，雷雪莉家忽遇变故，父亲车祸致残，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也常常看到她对月伤情……

然而此时，她应当还没受到家庭变故的打击，她的姿势随意而安祥，似乎在等待什么。

是的，这么晚，一个妙龄女生，站在校门口，除了等人，不会有别的理由。

这小姑奶奶一直在外边等我？

周道随即否定了这个判断。

重生一世，他不是十七岁少年的心智，他当然明白，自己不可能让一个仅仅同行了一路的女生站在路灯下等他。

不是等他，那会是谁呢？

周道立即警惕起来。

老师？同学？男性？女性？这都有可能。

周道庆幸自己被新闻班的学生当明星围着，所以才跑二楼郑挺风的办公室磨蹭到现在。

我现在必需带她走，最起码要离开这里。

“嗨！雷雪莉同学！”周道走向前去，“这么晚，还没回家？”

雷雪莉有些吃惊的转回头，看到是周道，心里略微吃惊。

“哦，是你？新闻班的……周老师。”

“怎么，你听了我讲课？”

“嗯，算是吧，不过人太多，我没有进课堂。不好意思，原来我认为你是新闻班的学生，没想到你是老师。你还是宛都电视台的？”

周道点点头，“临时抱佛脚，临时决定，随意发挥的。”

雷雪莉似乎并不意外，也没深问。

“要不我们还一起回去？我住在神州村，离你家很近的。你看现在也不早了，宛都治安虽说不错，但深更半夜一个女孩儿家还是安全第一。”

雷雪莉犹豫一下。

“怎么？在等人？”

“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个角度，看天边的月亮，挺有意境的。”

嗯，你是画画的，你这么说，你总有道理。

然而，我也会假装理解你。

周道笑道：“这个角度，的确很好，但远处烟厂楼房太高，容易造成画面的分割，其实红塘村的地势更高，站在楼顶上，欣赏明月与流云，更适合。”

你这么说我无法反驳……雷雪莉清冷的目光扫周道一眼，嘴角似浮出微微的一笑，推起车子就走。

周道跟了上来。

“你也学过美术？”雷雪莉不咸不淡的问。

我这些知识，都是你前世教的……周道叹了一声，虽然上一世耳濡目染了一些画画的知识，但可惜雷雪莉因为种种原因，中途放弃了学习，自己也仅仅了解个皮毛。

“我呀，就是个万金油，什么都懂一点，什么都不精。”

“不精？获了省报征文一等奖还不精？”雷雪莉内心有一丝排斥，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这人怎么看起来有点虚伪？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一幅作品参加省展……”雷雪莉心说。

周道当然明白雷雪莉的意思，调整了一下姿态，郑重其事地说：“当然，省报征文获奖，还是有运气的成份。真正的实力，是需要不断在工作中得到强化和证实。”

雷雪莉点点头，这话踏实。

两个人边骑边聊，

晚上十点左右，道路上已很少人。偶尔有摊主趁着夜色出摊卖小吃，为这个城市增添了烟火气。

“肚子饿了吧，我请你吃宵夜。”

周道在一个摊位上停下来。

雷雪莉说：“好，我请客，算是向你赔礼了。”

“赔什么礼？”

周道把车子扎在一边，两个人坐下来。

“把你当成新闻班的学生，不，最初觉得你连新闻班学生也不是。……当然，你还真不是。”

两个人同时笑了笑。

觉得心理距离拉近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