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和陈忠心里陡然一惊。
真凶伏法之后,众人兴奋之余,居然漏掉了这么关键的信息!
陈忠心中一团乱麻,问道:“吴老爷,那日你来认领吴天赐头颅之时,可有仔细查验过?”
吴老爷更是满脸惊疑,“这,这,那头颅早已腐烂不堪,无法辨认,我悲痛之下哪里顾得上查验。”
他随即抓住陈忠的手,颤声道:“你们的意思是说,我领回家的根本不是天赐的头颅?”
陈忠瞧了一眼王大人,却见他正不停的揉着额头,一脸愁容。
叹了口气道:“只怕正是如此。”
吴老爷泪如雨下,“这这,这叫什么事啊,谁会用此事诓骗与我,让我把别人的头颅领了回去……”吴老爷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求陈捕头和王大人快快查个明白,还我儿一个全尸啊。”
陈忠赶紧将他扶了起来,安慰道:“你且宽心,我们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吴老爷已是泣不成声,“呜呜,天赐啊,都怪为父没能认出来……”
看着眼前老人满头白发,泣不成声的悲痛模样,饶是庞龙,此刻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不知是何滋味。
沉默许久的王大人此时终于开口说道:“吴老爷,你且先回去,我们会尽快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此案关系重大,说不定还会将令公子的坟墓挖开,希望你能理解。”
王大人知道,将下葬之人重新开棺,对其家人来说是一件极为忌讳的事。但现在凭空多出了一颗人头,也就意味着永安县还有一件命案没有告破。
“只要能找到天赐的头颅,一切都听从大人的安排。”
把吴老爷送出去后,王大人面色也变得极为凝重:“陈忠,你即刻前往城南,找到张三口中所说的那颗老桃树,将头颅带回来。”
“此事交给我吧。”
王大人见说话之人是沈炼,神色平静了不少,“又要麻烦沈少侠了。”
“小事一桩,”沈炼又对陈忠说道,“陈大哥可以从送人头之人着手调查。”
“嗯,事不宜迟,我马上去找那刘小二问个明白。”
当日吴老爷悬赏白银五百两,给自己儿子留个全尸。城中很多人都自告奋勇的去寻找,都无疾而终。
谁曾想到,居然被半个痴儿在水潭里摸了出来。
现在想想,着实可疑。
庞龙见陈忠要走,跟了上去:“我闲来无事,不知可否跟陈捕头一起前去看看?”
陈忠略显迟疑,瞧了一眼王大人,见他颔首应允,这才作了个请势。
沈炼很快就到了望瀑亭。
仰头望去,飞流的瀑布奔腾狂啸,水花如烟如雾。
找寻了片刻,果然看见一颗桃树。
那桃树极为粗壮,枝繁叶茂,已经结出了不少的果子。沈炼瞧了几眼,阵阵桃香沁人心脾,再过不久就彻底成熟了。
他围着树干转了一圈,果然看见一个树洞,靠近时还隐隐嗅到一丝腐烂的味道。
沈炼凝气聚指,一道白色灵气若隐若现,随即钻入了树洞之中,片刻后就托着一个包裹飞了出来。
沈炼将其打开后,一颗人头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虽然有些风干,却依稀能还能辨认面容。
“果然,这才是吴天赐的头颅。”沈炼叹息一声,将包裹系好后便返回了城中。
……
陈忠与庞龙二人也找到了刘小二的住处,却见大门紧闭,似是无人在家。
庞龙提出自己想去别处转转,陈忠求之不得,和这个府衙来的统领在一起,他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莫非这刘老汉出门做活去了?”
正思索间,巷子里走来一名买菜回来的妇人,见陈忠站在刘老汉家门前,当下询问道:
“这不是陈捕头吗,你是来找刘小二的?”
这刘小二因为小时候的一场大病,变得有些傻里傻气。长大点过后,更是又蠢又凶,时常做些偷鸡摸狗之事,稍不顺意就动手打人。
为这些事,衙门时常派人来调解。久而久之,这几条街的人对陈忠等人都极为熟悉。
“不错,你可知道他去哪儿了?”陈忠连忙问道。
“这狗东西,现在多半又吃喝去了,说不准晚上才得回来。”那妇人说道。
陈忠又问道:“那刘老汉呢,怎么也没在家?”
在陈忠的印象里,刘老汉在家喂了些鸡鸭鹅猪,平日里编些箩筐之类的维持生计,怎地也不见人影了?
“嗨,别提了。刘老汉死去多日了,现在这家里就小二这么个狗东西。”妇人啐了一口,似乎极为不待见刘小二。
“死了?”陈忠心中咯噔一声,“刘老汉怎么死的?”
这时来了几个小孩子,围着妇人不停地吵闹喊饿,妇人只得对陈忠抱歉一笑,便带着小孩离去了。
“据说是被儿子气死的。”
陈忠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发现说话之人居然是庞龙。
“我刚刚向周围的邻居们打听了一下,不如咱们边走边说?”
两人向着县衙方向行去,陈忠问道:“莫非庞大人已经有了眉目?”
“在刘老汉死前的一天,他跟刘小二吵了一架。原因是刘小二嘴馋,把他爹养的猪仔烤了一只。第二天邻居就发现刘老汉已经死了,是刘小二自己帮他爹入的殓。”
陈忠听罢,凝眉问道:“那刘老汉是何时身亡的?”
“本月初五。”庞龙说完,就见陈忠陡然停下了脚步。
只见陈忠眉头紧锁,冷凝着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旋即沉声道:“我需将此事告知王大人,由他来作决定。”
二人回到县衙,陈忠将一切告知给了王大人,更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王大人听后沉思良久,“你确定要这么做么?”
陈忠重重的点了点头,抱拳道,“大人,我已经派人捉拿刘小二去了。但要知道真相,必须将刘老汉的坟墓打开,还请大人下令。”
“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王大人话没说完,就被陈忠打断,“大人。刘老汉初五身亡,没过几天刘小二就在水潭摸出了一个腐烂的头颅,领取了吴老爷的赏钱。而且就在他们父子吵架那天,有人亲耳听见‘杀了我算了’,‘泡烂了换钱’之类的话。”
“沈兄弟已经将桃树内的头颅带了回来,吴老爷也认出那就是吴天赐。”
陈忠见王大人仍是犹豫不决,不免有些着急,“大人,此事非同小可,请赶快下令吧。”
“好,陈忠听令,即刻召集人手去刘老汉的墓地。”王大人终是下定决心,厉声道。
太阳逐渐西沉,阵阵凉风袭来,热意被一扫而空。
这是一座新坟,周围已经生了些杂草,墓碑上刻着刘老汉的名字。
衙役们很快就将坟土挖开,露出一具黑漆漆的棺木。一阵凉风扫过,在场众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将棺钉拔起打开棺盖的瞬间,一阵尸臭铺天而来。众人只感打大脑一阵空白,无不恶心呕吐,纷纷拿出浸了白酒的布,捂住口鼻。
饶是如此,仍然抵挡不住尸臭入鼻,根本没人上前查看棺木内的尸体。
沈炼屏气凝息,接过一根棍子,来到了棺木前。他将裹尸布挑开,只见里面尸体已经腐烂,到处都是蛆虫,的确是一具无头尸身。
沈炼随即退后几步,右手一扫,地上的棺盖便飞向了空中,在翻转了几圈后,稳稳落在了棺木之上。
众人这才大口呼吸起来,只感空气似乎格外的清新。
案情已经明朗,王大人决定连夜审问。
但见刘小二跪在堂中,一双眼睛东瞟西看,满是好奇,似是毫不在意自己正身处衙门之中。
王大人越看心里越觉得生厌,喝道:“大胆刁民,你可知自己犯了什么事?”
刘小二被喝声吓的一激灵,随即回过神来,嬉笑道:“大老爷抓我做甚,小的没犯事,没犯事!我还要赶着去吃饭哩,小人就先走一步了……”
刘小二说罢,真的就起身欲离开,却被陈忠按下身子。他肩膀吃痛,‘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王大人冷眼瞧着他,哼了一声,“没犯事?杀人难道不算犯事?”
刘小二挣脱陈忠抓着自己的手,似是明白王大人所指,“是我爹自己叫我把他杀了的,不关我的事啊。”
话音一落,众人无不瞠目结舌,惊在当场。
这痴儿真的弑杀了自己的父亲?
王大人愣神半响,指向刘小二的手指都微微颤抖,“你,你说什么?”
刘小二拍了拍自己衣摆的灰尘,丝毫不理会众人的反应,“那日我嘴巴寡淡,只想吃肉,就把家里的猪仔给烤了。您别说,味道还真不错。”回想起当时的味道,刘小二咽了下口水,“可我爹回来后,对我是又打又骂,他是我亲爹,我哪里敢还手啊。”
“后来,我爹打累了,骂骂咧咧的跟我说,‘城里吴老爷出五百两赏钱,找自己儿子的头,你干脆把我的头砍下来,找个池子泡烂了去换钱’。”
刘小二一边说,一边学着动作,众人瞧在眼里是又怒又气,恨不得把他当场杖毙。
“然后我就照我爹说的那样,把他的头砍了下来,在水潭里泡了几天再捞上来。”
“嘿,我爹果然没有骗我,吴老爷真的给了我五百两银子。我现在每天大鱼大肉的吃着,好衣好衫的穿着,舒服的很呐。”说到这里,刘小二更是满脸得意的表情。
王大人双拳紧握,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混账东西,畜生,畜生啊。世间竟有如此大逆不道,罔顾人伦之徒。”
他一拳打在桌面上,勃然大怒道,“来人,给我打,狠狠地打,不治你个死罪,本官恨意难消!”
沈炼不忍再听刘小二继续说下去,中途便走了出来。
一时贪念,竟害死几条人命,可恨,可悲亦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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