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密布,如同宝石点缀着夜空。
一壶浊酒,一炷华香,一地灰烬。
沈炼每年的这个时候,无论身在何处,都会回到此地。
时间是最锋利的刻刀,悄无声息的磨灭世间任何事物。
不过十几年,大坑里已经长出了一大片树木。
世间除了寥寥数人,谁还记得这里曾经叫作沈家庄?
沈炼躺在地上,旁边的轰隆落水声丝毫没有打破他内心的宁静。
夜空不时有流星划过。
他手握成圆,摆在流星划过的路径上,看起来流星像是从他手中穿过一般。
踏入修行一途已经多年,可到现在,仍是没有搞清楚毁灭沈家庄的那道白光究竟是何物。
正阳道长也告诉过他,现场并无丝毫的打斗痕迹。
天灾?
沈炼不相信。
从正阳告知自己,时间灵气骤然暴涨的时刻,就是沈家庄毁灭的那一天,沈炼更加确信了心中所想。
一切都是人为!
他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对着悬崖下方早已经被树木覆盖的大坑,鞠了个躬,就欲离去。
“咦,怎会有火光?”
沈炼目光如炬,抬头瞬间瞧见林中火光摇曳,阵阵青烟缭绕升起。
他单足一蹬地,从悬崖边飞身而下,轻飘飘的落入了林中。
行了没几步,就已经听到了说话声,还伴随着阵阵哗啦哗啦的声音。
沈炼如同魅影,穿梭在林中,没带起一点声响。
他站在一颗大树后面,就瞧见林中的空地上,燃着一堆篝火。
篝火边,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忙碌着。
而旁边,则摆了一张桌子,四方各坐着一人,哗啦啦的声音就是从他们手中传来。
坐在东方那人,头戴紫金冠,身披战甲,举手投足间霸气凛凛。而仔细看其面容,圆耳朵,尖嘴巴,两撇胡须一翘一翘的,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竟是只大灰老鼠成精。
他此刻眉头紧锁,脸色极其难看。
而坐在老鼠精对面的,是个身着道袍的中年人。此刻也是愁眉苦脸,五官都快挤成了一团。从其隐隐散发着气息,沈炼可以断定,这中年人也是妖物所化。
坐在北面的,则是一美貌少妇,她与沈炼正好相对,面容自然瞧得更加清楚。
那女子身着一袭红色纱裙,虽是坐着,也难掩其傲人的身材。她不时发出发出几声娇笑,直酥人骨。
至于背对着沈炼的那人,虽不见其貌,但观其背影,沈炼可以断定他就是孟不浪。
沈炼走到他身边,稍微看了一眼,说道:“打九万,胡三张牌。”
“还用你说?”孟不浪嘟囔了一声,随即从牌里打出了一张九万。
“胡了。”
其余三人齐声喊道。
孟不浪猛地回过头,正要出口成脏,却发现刚刚说话的人是沈炼。
“怎么又是你小子。”孟不浪皱着眉头,刚刚一炮三响让他极为不爽,随即对其他三人说道,“刚刚不算啊,我本来是打二万的,都怪他。”
说罢孟不浪一指沈炼。
那老鼠精猛地一拍桌子,怒道:“给你龟儿一耳屎(耳光),老子输了一晚上,摇裤儿(裤衩)都快输掉了,给钱给钱。”
他一口西南官语,但沈炼还是多多少少能听懂。
其他两人也随即附和,孟不浪无法,白了沈炼一眼,还是掏了几锭银子出来。
那少妇将银子放在一边,右手托着香腮,一双媚眼瞧着沈炼眨也不眨,“老孟,这小相公是你朋友吗,长得好生俊俏。”
说罢,她张开红唇微张,舌头伸出有几尺长,在沈炼的脸上扫过。
原来是只蛇妖!
沈炼也不擦拭蛇妖留下的香津,笑吟吟的说道:“在下沈炼,路过此地,没扰了几位的牌兴吧。”
一旁在忙着烤羊肉的神鹰听到动静,大喊道:“沈炼,一会儿别急着走啊,肉马上就烤好了。”
神鹰架着两只肥羊,正在撒着孜然粉。夜风吹过,夹带着肉香让沈炼食指大动。
“有酒吗?”沈炼向神鹰问道。
却听那身着道袍的中年人道:“当然有酒,若光吃肉有什么意思。”
蛇妖对沈炼眨了一下眼睛,媚眼如丝,娇声道:“不光有酒有肉,还有床……”说话间,舌头又吐了出来。
沈炼本和孟不浪坐在一张凳子上,他身体略微后倾,这次妇人的舌头结结实实的舔到了孟不浪的脸上。
一个忙着擦脸,一个忙着擦嘴。
看着两人的窘样,沈炼心里暗笑了几声,随即冲几人一抱拳:“还未请教几位仙号?”
孟不浪将脸擦了个干净,这才起身逐一介绍道:“西鼠霸王,赤练仙子,这位是云台老仙。”
沈炼一个个打招呼,心中却是纳闷。
这孟不浪不是修行之人,怎地和妖族还能打成一片,而且看起来他们几人关系匪浅,似乎是认识很多年的老友。
此时那西鼠霸王神色微变:“兄弟,我切(去)上个茅房,你帮我打几盘嘛。”话一说完,捂着肚子就消失在树林之中了。
在其他三人的催促下,沈炼也不好拒绝,当下坐定,四人再开新局。
当西鼠霸王一脸舒坦的回到牌桌,就见沈炼杠上开花。他急忙走上前,喜道:“也,兄弟,手气可以喔。杠上开花加清大对,巴适。”随后把手往前一伸,“你几爷子(你们几个),给钱给钱……”
沈炼见他回来,本想起身让坐,却被西鼠霸王按住。
“你帮我打斗是了,输了算我的,赢了我们对半分。”
沈炼手气的确很好,十几圈下来,几乎把把都赢,乐的西鼠霸王两撇胡子直打颤。
其他几人见状,纷纷表示散场。
尤其是云台老仙,他本就手气差,沈炼一来,更是输的只剩一两锭银子了。
看着眼前堆积成小山的银锭,西鼠霸王两眼冒精光:“老子第一回从他们几个龟儿手上赢楞个(这么)多钱。”
他倒也直爽,真的分了一半,准备交给沈炼。
沈翊取了一锭,在手里掂了掂,笑道:“这个就算酬劳吧,其他的你自己留着。”
西鼠霸王也不强求,将那一半银子扔到了地上,看也不看一眼。
赤练仙子咯咯笑道:“我们就是图个乐儿,除了老孟之外,对银子根本没有兴趣。”
这时神鹰那边两只烤全羊也已经熟了。
云台老仙袖袍一拂,桌子上的麻将便消失无踪。而随着赤练仙子打了一个响指,桌上又出现了几坛老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