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安笙最不耐烦这些事了。
可不耐烦归不耐烦,她现在身处其中,总是无法潇洒抽身离开的。
南诏虽说对女子多有放纵,在许多事情上,都予以宽待,可安笙明白,那不过是双面标准罢了。
这世道啊,女子名节二字,仍然大过天,重过一切。
一旦名节有损,任你家世如何显赫,身份多么贵重,也总是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就更别提,再嫁一户好人家了。
不看重女子名节的夫家,当真没有几个。
这也是,安笙为何出手帮顾菱的,最主要的原因。
前世,她被方氏设计嫁给梁无道之时,三方夫人宋氏知情却不告诉,那是宋氏自己的事情。
她不能,因此迁怒到顾菱身上去。
顾菱毕竟没对她做过什么,梁家这个苦果,也不该由她来吞。
其实,若方氏她们不将主意打到顾菱身上,再等些时日,梁家没了梁贵人这层依仗,届时,顾家自有法子甩掉梁家这个狗皮膏药。
可方氏她们,偏偏就太着急了。
兴许,是怕梁无道的主意,打到自己的女儿头上去,“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吧。
谁知道呢。
反正,总归都是没安好心就是了!
她虽不知方氏和红姨娘会如何安排顾菱与梁无道相见,可若是梁无道见过顾菱的面之后,在外随意败坏了顾菱的名声,届时,便是梁贵人被贬,梁家倒了,顾菱这门亲事,怕是也躲不掉了。
私相授受,暗许终生,哪一个由头说出来,顾菱都百口莫辩。
那时候,她就是嫁,也得嫁,不嫁,也没法子。
除非,一条白绫吊死,或是剃发去庵堂里头当姑子,
哪一个结果,看来都不大喜人。
很快,晚膳时分便到了。
永宁侯府的一日三食,多半时候,都是由大厨房一并做了,分送到各房各院去。
今夜晚膳亦然。
三房夫人宋氏身边的大丫鬟兰英,布膳的时候,见到有顾菱最喜欢的五香卷,便叫丫鬟将那碟五香卷摆到顾菱的座位前面。
不多时候,宋氏带着顾菱出来用晚膳。
因三老爷顾彻外面应酬多,常不在家中用膳,所以宋氏多半时候,都带着女儿一起吃。
至于白姨娘,几乎都在自己的小院里,不会出来碍宋氏的眼。
顾菱跟着母亲一同到了膳厅,见桌上有自己爱吃的五香卷,又摆在自己的位置前,不由暗暗高兴。
宋氏见了,也没说她,只爱怜地笑了笑,然后朝兰英递去赞赏的一瞥。
只看一眼,宋氏便知道,这是自己的得力丫鬟的手笔。
兰英含笑福身,并不居功。
顾菱一坐下,便要吃那五香卷,她的贴身丫鬟芳菲忙替她布菜。
顾菱夹起芳菲送到小碟中的五香卷,秀秀气气地吃了下去,然后又要了一块。
只有母女俩吃饭,宋氏也不拘着她,见她喜欢,自然就叫丫鬟再给她夹过去。
顾菱欢欢喜喜地又夹起一块,刚送进口中,就觉得口感有些不对。
可她毕竟也算是侯府里长大的千金小姐,规矩还是有的。
因而也没立时吐出来。
宋氏见女儿表情变了,咬着一半的五香卷又不吃,以为是有什么不对,于是忙叫她吐出来。
顾菱听了母亲的话,才歪过头去,将那五香卷吐在了芳菲打开的帕子上。
“快让我瞧瞧,可别是里头有什么东西!”宋氏赶紧冲芳菲招招手。
芳菲闻言忙捧着帕子走了过去,然后将帕子摊开来,给宋氏查看。
宋氏拿着筷子拨弄了两下,果然见酱色的五香卷中,露出一点微白。
宋氏大骇,以为是有人故意要害顾菱,眉眼间厉色尽显,刚要发火,便被兰英轻拍了一下。
“夫人,瞧着像是纸张布帛一类的东西,莫不是”兰英附耳轻言。
宋氏脸色微微一凝。
心念电转,立即,便明白了兰英的意思。
“将人都带下去,只留你和芳菲,还有李妈妈,高妈妈在饭厅里候着。”宋氏侧过头去,低声交代兰英。
兰英意会,忙过去将其与伺候的丫鬟婆子们赶了出去。
芳菲举着帕子的手抖了两下。
她虽不明白出了什么事,但见宋氏这架势,也知道必不是小事。
人都遣走了,余下的尽是宋氏的心腹。
宋氏这才放心,叫兰英将五香卷中那个露白的东西取出来。
兰英依言照做,用手轻轻捏着那白边一角,就见果真是一条卷起的白布,抻出来一看,很是窄不过一指宽,寸来长。
用自己的帕子将那白布条擦了擦,兰英才呈给宋氏。
宋氏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字:三日后,弘济寺,梁家,许有巧遇。
那字迹歪歪扭扭,根本辨不出什么形体,不知是真没读过几日书的人写的,还是故意这样写来,蒙蔽别人。
宋氏却没心思顾虑这些。
一瞬间,她心头划过了无数种可能。
这句话虽语焉不详,可是,透露出来的信息,却足够她深思了。
三日后,弘济寺,女儿三日后正好准备去弘济寺求签,这件事,她已求了自己许久,自己今日才答应,也定下了日期。
而梁家,许有巧遇,这看似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宋氏心惊。
若是从前,她可能真不会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可月前弘济寺山门前那件事,风头尚未过去,她仍旧记忆犹新,这就由不得她不多想了。
梁家巧遇,偏在她女儿上山这一天巧遇?跟谁巧遇?
世上哪有那么多凑巧!
老太太和大嫂才玩了这么一手巧遇的戏码,她又不是不知道!
这顾安笙接连在贵人跟前露脸,身价不比从前,她初次从宫里回来那日,老太太就单将大嫂留下了。
说了什么,其实也不难猜,无非就是让大嫂不要再打顾安笙的主意之类的。
大家都猜到了,只是谁也没有乱说罢了。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大嫂会将主意打到她女儿头上来!
原来,她那日急着将红姨娘招过去,竟是为了谋划这件事。
当真是好歹毒的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