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灵族王宫
百里玹月身着纯白色的嫁衣,胸前金丝绣成的人鱼的图腾象征着她尊贵的身份,九百九十九颗珍珠制串制成流苏状垂于裙摆,即便夜幕已深那珍珠仍璀璨夺目。
拜堂行李之后她便一直静坐在寝宫内,迟迟不见新郎官,算了算时辰,早该结束了宴会,怎么迟迟没有动静。
明艳倾城的脸秀眉微蹙,隐隐有丝不安。
是,她知晓他的心中没有她,可如今她已是幻灵族的王后。
他们拜过八荒四海,当着众人的面行了李,是真真正正的夫妻了,可她仍感觉不安。
夫妻,他是否会把她当作自己的妻?
还是,仅仅利用她而已。
“你们都退下吧!我想与王后单独说说话。”白灵溪一身酒气走进寝宫,命令侯在殿内的众人尽数出去。
众人低笑,皆以为王上迫不及待要与王后洞房花烛。
春宵一刻值千金,他们懂。
众人十分识趣地退出殿外,并将寝殿的大门关上。
“让你等久了吧!”白灵溪看了眼黑玉床榻上的百里玹月,坐在白玉桌前,为自己斟上一一杯酒,又拿了一个空杯,斟满酒。
“过来,陪本王喝一杯。”
他低沉着嗓音,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百里玹月不傻,将他的落寞尽收眼底,乖巧地坐到他的身边,捧起酒杯,想尝尝他喝的酒到底是何种滋味,苦涩的酒顺着嗓子倒入肚中,只觉得火辣辣的,这味道大概是她尝过最苦最难喝的。
可她竟觉得有一丝幸福……
能与他这样坐在一起,喝着酒,说着话,她便满足了。
他的爱,她不敢奢求……
只要她一直在他的身边,迟早有一日,他会看到她的好,而今她又是他的王后,他的妻,她一点都不着急,她相信白灵溪有一日定会爱上她的。
“王上,夜已深,别再喝了就寝吧!”
他一身酒气,也不知喝了多少,百里玹月担忧万分地看着他,白灵溪的身子才刚一些,现下又喝了这么多酒,实在令人忧心。
白灵溪似没有听到她说的话,望着手中斟满的酒杯,恍惚间似乎看到那张清丽脱俗的脸,那张脸上泛着淡然的笑,甜甜地唤着他灵溪哥哥。他情不自禁地唤出声:“城儿……”他嘴角露着如酒一般苦涩的笑容,头扬将手中的酒杯送入口中。
今夜,就让他醉一回吧!
“王上,臣妾扶你上床休息。”听着自己的夫君在新婚之夜唤着别的女人,百里玹月只觉得心像被人狠狠地扎了一刀,起身扶住白灵溪的身子,企图将他扶起,忽然,白灵溪一把将她推开,她被狠狠地推倒在地。
“别碰我,你不是本王的城儿……”
即便他已醉的不省人事,他仍然只记得白锦城……
百里玹月自嘲地笑了笑,她嫁给他之前,不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吗?可真的发生了,心还是会痛。
百里玹月看着那个非神俊朗,黯然伤神的男子就这么坐在那,愣愣地喝着酒,嘴里不断念叨着城儿,可笑的是,他身上穿着婚服。
今夜,是她百里玹月的新婚之夜,自己的夫君无视自己就算了,还当着她的面思念着另一个女人,漫漫长夜,烛火熠熠,注定无眠。
当白灵溪清醒之来,发现自己身穿婚服睡在白玉圆桌上,右手还握着酒杯,身上披着温暖厚实的披风,在他的身侧,睡着同样身穿婚服的百里玹月,明艳倾城的脸上扬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白灵溪将肩上的披风为她披上,而后走出寝宫,轻轻将门带上特地吩咐侍女晚些进去。
若是此刻进去,看到睡在桌上的百里玹月,她该如何解释,又该如何面对众人。
即便有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好歹,也要给她和人鱼族留些颜面。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白灵溪离开后,睡在桌上的女子便睁开了眼,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那抹笑容若有若无,湛蓝色的眼眸里荡着笑意与满足。
肩上的披风,好像还有他的气息。
白灵溪,我愿像你守着白锦城一般守着你。
人族睿王府
人间四月天,是暖,是希望。
清漪园内,苍天的古树下,绿叶成荫,盘膝而坐,品着茉莉花茶,吃着糕点,说不出的惬意。
微风拂面,花香阵阵,雀鸟啼唱,北冥离静坐在流水河畔,与我隔水而望,琴声如耳,曲调轻扬,旋律欢快,婉转动听,他抚琴时的摸样,认真专注,仿佛与那古琴融为一体,琴声传递出清冽舒心的旋律,像极了他给人的感觉。
园外,北冥殇负手而立,长发迎风飘逸,聆听着悦耳的琴声,鼻尖满是茉莉花的清香,中间还夹杂着绿豆的清甜,他忽然发现,自己出现在这里,实属多余。
园内的他们,宛若一对神仙眷侣。
而他,她眼中的蛇蝎蝼蚁,他心中最为厌憎的人。
也罢,她开心便好。
“走吧!回宫。”
垂下眼幕,不去看那副美好的画面,如此心便不会难受吧!阳光将他离去的身影拉长,树叶落在肩头掀起无限的伤感。
我望着北冥离那张谪仙的脸,总觉得眼前这个人,似乎很了解我。
从清漪园的布置到房间的陈列,再到连日里为我准备的饭菜,点心,甚至茶水都是我喜欢的,就连一些我喝水喜爱放些蜂蜜,他都了然于心。
反之,我对他一无所知。
对阿溪,是因为他救了我又倾尽所有护我,我对阿溪是无条件的信任和依赖;对北冥殇,是因为梦境中我一次又一次看见他那张脸,我对他有恐惧有害怕,还有一种奇怪的情愫。
对北冥离,我心存感激,是他在莱茵湖将我救起。
“睿王,喝些茶水润润嗓子。”我替他倒了杯刚沏好的茉莉茶,送至他的面前,朝他宛然笑道。
他欣然结果茶杯,抿了口茶,“夭夭煮的茶,味道确比我好。”儒雅的脸泛起温润的笑,他毫不避讳地夸道,我权当他说的是客套话,笑着回道:“是睿王的茶叶好,我随手煮出来的茶才会这般清冽甘甜。”
“来……”我替他斟上茶,人在屋檐下,还得多和主人家套好近乎。
我已在睿王府住了约莫半月有余,不知北冥殇何时会接我回宫,想起北冥殇,我又想起那个可怕的画面,心下只盼他国事繁忙无暇想起我,最好三年后想起来,那样我就可以直接离开人族,回到阿溪的身边。
“王兄前日问起你的身体,我想近日便会接你回宫。”他将茶杯放于桌上,抬头看向我,语气淡淡的说道。
果然越怕什么什么就来得特别快,刚想说北冥殇无暇顾及我便好,这边他便将我的行程安排的明明白白。
北冥离见我不再言语,眉头微微蹙起,替我斟上茶,问道:“若你不想回宫,我想王兄定然不会勉强你的。”
他自然想将她留在府中,只是现下还不是最好的世间。
若是她不想离开王府,那便另当别论了。
“多谢睿王,我想我也该回宫了。”
我知晓若是我不愿回宫,他北冥殇定然不会强求,若他想,早在半月前便可强行将我带回宫,可他没有这么做,我想他的心里定然是在乎我的想法的。
我很感激他,能处处为我着想。
只是,逃避终究不是解决的办法。
我宛然的笑落入他的眼中,他的内心万般滋味交杂,未曾想我还愿意入宫去,漆黑的眼眸顿时黯淡下来,一丝不经意的伤痛从他的眼中一闪而过。
他不知从身侧的何处取出一只通体透亮的玉笛,将它递到我的面前,黑色的眼眸如墨玉一般皎洁透亮,儒雅的脸上扬着清冽出尘,温润如玉的笑容。
“这个你收好,回宫后若有事需要找我,只管吹响此笛,无论何时我都会进宫来见你。”
说完,便将那支通体透明的玉笛塞到我的手中,唯恐我拒绝他。
我将玉笛拿在手上把玩,那玉笛触手清凉,如水晶般透亮,隐隐还透有一丝金色的光芒,其工艺雕刻的及其精致,一看便知非俗物,定然出自某位名家之手。
我将发间戴着的那枚发簪递给他,那簪子自我醒来后便一直随身带着,也算是我为之珍惜的东西了吧。
一物换一物,我并不想欠他人情。
“睿王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这枚发簪赠你,仪表心意。”
我手中的那枚发簪看似只是一枚再普通不过的翠玉簪子,他接过后拿在手中,格外珍惜,如获稀世珍宝一般欢喜。
我却不知,在人族若是女子将发簪赠予男子,代表她心悦于他,愿与他共结连理携手白头,共赴余生。
“我自当好生收着。”他将发簪揣入胸前,温柔地朝我笑道。
漆黑的眼眸闪着明亮清澈光芒,嘴角噙着温润的笑容,明黄色的阳光洒在那张儒雅谪仙的脸上,恍如天神下凡。我望着他的笑容险些失神,眼前这个男人太过完美,给人的感觉温润如玉,在他的身边总觉得很安心。
只是,我对他,莫名有种距离感。
就如他一直唤我夭夭,我一直称呼他为睿王一般。
我很感恩他的救命之恩,也感谢他多日的收留,只是对他,我始终保有距离,眼前的男人实在太过完美,完美的叫人不忍亵渎,他清冽不染尘埃,温润如暖玉,这般优秀的男子,配得上他的女子定然也要是这世间最为完美的女子。
显然,不是我。
而我,也不想卷入他的生活中去。
一个忘却前尘,不知未来与明天为何物的人,实在不想与太多的人有过多的接触,况且眼前的之人,还是北冥殇的胞弟,而我是他名义上的皇嫂。
即便,他将他满腔的爱意展露无遗。
可我,熟视无睹。
并非我冷血,我已有阿溪,眼下北冥殇又与我纠缠不清,实在不想再多一人,因我再生事端。
如今的我,只盼三年之期快些到来,我好回到阿溪的身边,结束眼前一切的纷纷扰扰,也许如此,我心底的悲伤便不会再有。
我会像寻常幻灵族的女子,与相爱之人相守白头,终此一生。
“时候不早了,睿王殿下再饮杯茶吧!”
茉莉茶香袅袅升起,水雾浅浅缭绕,这是第六壶茶,味淡久而清雅,香寂静而转幽。我将他茶杯斟满,他一笑仰头而尽,潇洒从容,而后扬着淡然的笑离开了清漪园。
酒满敬人,茶满送人。
她的疏远,是那般明显,即便他已经很努力的向她靠近,可他靠近一分,她便后退一寸,即便忘却前尘后的她,也不曾给过他一丝一毫的机会,将他仅存的希望都捏碎在现实之中。
清漪园外,北冥离望着女子清冷的背影,一双漆黑的眼眸闪过一丝猩红的血色,转头他又恢复成往日里那副儒雅温润的摸样,嘴角淡着清冽出尘的笑容,宛若画中谪仙。
次日午时过后,我正在园内那颗古树下品茶看书,锦瑟派由李轩带着进了清漪园,美其名曰:皇后离宫多日,想必思念贴身侍女了。
锦瑟一入清漪园,便跪倒在我身前,向我老实交代道:“皇后娘娘,奴才是受陛下的命令而来,陛下让奴婢前来催促皇后尽快回宫,奴婢不敢抗拒皇命这才被迫而来,请皇后娘娘降罪奴婢。”
北冥殇的用意,司马之心路人皆知。
我品着茶,并未让她起身。锦瑟于我而言,仅仅只是位侍女,我赐名给她是看在她还算聪慧灵巧的份上,而她却也未辜负我对她的期待,对我也算忠心,只是她的这份忠心,我有些怀疑其目的。
她屡次堂而皇之地背叛北冥殇,究竟是故意演戏还是有意接近于我?
锦瑟长跪不起,她膝下跪着的并非沙石铺成的小道,而是颗颗晶莹剔透却又坚硬无比的鹅软石,前些日子我闲来无事,看这些石子格外漂亮,便光着脚在上面踩着玩,谁知竟膈脚的紧,事后我那双脚红肿一片,隔日都不能正常走路。
此刻锦瑟跪在那看似精美华丽的鹅软石上,那滋味可想而知。
初春的午后,太阳温暖和煦,洒在身上只觉得身子慵懒,有些犯困。我看了眼锦瑟,此刻她那张清秀的小脸苍白一片,额间渗着密密的汗珠,双手覆于膝盖处,轻轻揉捏。
那柔弱的摸样,仿佛下一刻便要晕倒在地。
“起身吧!”终究狠不下,我让她起了身,她站起之时身子明显有些摇晃,她强撑着红肿酸痛的膝盖,挺直了身板,站到我的身前,一张秀气的小脸此刻苍白无比,却仍是一副低眉垂首恭敬的摸样。
“可知我为何让你长跪不起?”
我沉着声,问她,她摇了摇头,那双漆黑的眸子泛起云雾,似乎十分委屈,我取了一个空杯,斟上茶放于桌前,道:“拿着!”
她一愣不知我用意何为,但仍端起茶杯,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我将滚烫的茶水慢慢倒入茶杯之中,茶水溢出,洒落在她玉瓷般的手上,瞬间烫红一片,她眼噙着泪,咬着牙手死死将茶杯捧住。
宛若性命一般。
“嘶……”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眼含泪水,一脸惊恐的锦瑟,问道:“你可知,今日你做错了什么?”
她眼含泪水,长长的睫毛上覆着一层雾气,朝我摇了摇头,显然并不明白,我为何会朝她发如此大火,她懵然之余,又有些挫败。
她觉得全心全意的付出与唯命是从的忠心有些不值。
皇后娘娘为何忽然这般惩罚她?
她并未说错什么啊!
“茶满则溢,言多必失,你先前所言太多让本宫不忍怀疑,你究竟是忠心呢还是有意而为之呢!若是忠心那今日的一切权当教训,若是心怀二心……本宫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我捧起手中白玉兰茶杯,玉兰花雕刻的格外逼真,栩栩如生宛若天成,杯口那圈金色的纹理,纸醉金迷,奢靡金贵。
自她在未央宫时,便言之要效忠于我,事后所为却也毫无不妥,只是今日再见她,她袒露北冥殇派她前来的目的,言之过多,所言也并未过错,可错就错在她所要表现的太多,让我不得不去怀疑。
眼前的锦瑟,是忠是愚是奸。
锦瑟幡然醒悟,听明白我的言外之意。噗通一声又跪倒在地,举着手指定定地看向我,坚定地说道:“奴婢多谢皇后娘娘的教诲,以后必当谨言慎行。”
“起身吧!”
她眼中的坚定我看的真真的,即便心有二心近来也不会有所行动,总得在我面前装个样子。
至于以后,我懒得想。
莱茵湖之事后,我深知这人族竟也是危机重重,我一个毫无记忆之人,任何人对我而言,都不可信。
锦瑟的到来,提早了我回宫的日子。
我让替我带话给北冥殇,再过三日,我便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