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秀入宫,满宫春。
是夜,皓月当空,繁星点点,珊瑚长窗外,桃花树下,小桥流水间,我站于桥头望着夜空,月满西楼,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不知此刻,阿溪是否也会同我一般,望月寄思。
转眼间,我竟已离开幻灵族三月有余,似再也没有听到过你的消息,不知你的身体是否已大好,不知此刻的你又在做些什么?会不会也在思念我,会不会也在想着该如何接我回去。
自那日后,北冥殇再为进过未央宫。
新晋的妃嫔轮番侍寝,他倒也雨露均沾,只是近日听闻一直歇在承乾宫,连日侍寝的婉贵人也晋升为婉嫔,当日选她便是因为她那双与我极为相似的眼眸,清冷中透着温婉,秀丽脱俗的脸上有一双月牙般的杏眼,看着尤为楚楚动人。
当时我便想,此女必会深得北冥殇之心。
如今却也证实了我先前的想法。
他不来未央宫,我也在没去过德明殿,半月前我已身体欠佳需静养为由免去了后宫妃嫔的请安,将掌管后宫事务的权利全权交予贤妃,我也算落得清闲。
多日观察贤妃此人,与人为善,宽容和善,张弛有度,又为当朝丞相之女,交予她打理后宫,似并未有不妥之处。
如今日子,格外平静。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下去,直到我与北冥殇约期而至。
夏至未央,皇宫内院暑气渐浓,闷热干燥。
这天说热边热了,一袭薄如蝉翼的纱裙着身仍觉得酷热难忍,即便未央宫内盛放着冰块,可添冰的速度还比不上冰融化的速度,眼看地宫冰窖将空,北冥殇下令,择日全宫前往云山避暑。
李轩前来传话时,我正坐在殿内,睡眼惺忪地打着盹。
近日似乎,特别爱睡觉。
午时才醒,用完午膳便又入睡直至晚膳时分才迷迷糊糊醒来,用完晚膳院子里走走吹吹风,便又回寝宫继续睡觉。
深深倦意,体乏疲惫。
“陛下问,皇后是否出宫避暑。”
“替本宫多谢陛下好意,本宫懒散不愿多动,就不随陛下出宫避暑了。”我支手撑着脑袋,午膳过后,倦意而袭,只觉得眼皮极重,仿佛下一刻便要阖上,然后再不睁开。
“属下领命。”
李轩作辑黑衣飘诀,离未央宫而去。
锦瑟将我扶进寝宫,我闭着眼任由她伺候,冰凉的蚕丝被褥盖上,困意瞬间将我笼罩,黑暗席卷,梦境重启,画面重叠,一张张笑脸逐渐呈现在我的脑海,一点一点变得清晰……
桃林深处,秋千荡漾,桃花落于肩头他们深情拥吻;
山林溪水畔,篝火前,他们彼此依偎看着火堆之上的烤鱼尤为幸福;
红色帷幕内,红衣如火,他们深情款款望着彼此垂着眼眸共饮交杯酒;
德明殿前,百官朝拜,他黄袍加身身侧女子凤冠霞帔,他们携手俯视众人,宛若天地间仅剩他们二人。
………………
梦醒时分,心中涌动着异样的情愫。
那一帧帧一幕幕在我心头再也不能忘怀,我的心似乎没了以往那股悲伤,随之而来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此刻,我很想去找北冥殇,想问问他,他的心里是否还有我,可理智告诉我,我不可以,我不可以再与他继续纠缠不休,如今这般相安无事,岁月静好,于他,于我都好。
过去,就让他过去吧!
以后,一切都会好的。
次日,北冥殇带着后宫众妃嫔出宫,前往云山避暑。
瞬间,偌大的皇城仅剩寥寥几人,甚是凄凉,还留守在皇宫的宫人唯未央宫的人居多,日渐闷热我索性给他们放了假让他们出宫与亲人团聚,只留少数人在未央宫内。
由于皇宫仅剩我一位主子,所以这冰块都送到了未央宫,虽然未能出宫避暑,但有源源不断地冰块,这日子总算不会太过凄凉,我将冰块分与宫人,让他们也能凉快些。
锦瑟守在我的身侧,尽心伺候,言语间再不多言,所做之事有条不紊,尽然有序,越来越有掌事宫女的气度和做派,隔日我便提拔她做了未央宫的管事宫女,以后未央宫一切大小事宜全权由锦瑟做主。
我成了一个空有华服称谓的皇后。
这一切都遂了我的意,自我从睿王府回宫时,我便有如此打算。
三年之期后,海阔天空,任我翱翔。
在北冥殇离宫后的第十日清晨,未央宫内锦瑟伺候我起身,只觉得嗓子口一阵腥甜,一口血吐出,我紧紧捂住我的脑袋,头再次疼痛起来。
皇后晕倒在地,锦瑟上前探了探我的鼻息,竟毫无呼吸,而后未央宫传出一片哭声,皇后暴毙身亡的消息不胫而走,身在睿王府的北冥离时是第一个知晓此事的人。
清漪园内,古树之下,茶香袅袅,白衣身后出现一抹黑色人影,声音沙哑听不出男女,急声报道:“皇后出事了。”
一抹白色身影贯穿入宫,速度快如闪电,未央宫门外,哭声一片,入眼皆是白色绢布,他的思绪似乎又回到那一年……
他征战归来,原本待在清漪园内的女子摇身一变成了皇后,三个月后宫内传出噩耗,皇后生命垂危命不久矣,他也如今日一般,想也没想闯宫前来见她,却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如今,她好不容易重生,不会出事的。
他还有白灵溪给的药丸,只要夭夭昏迷不醒,服下药丸便会好起来的。
他推开宫门,大步走至内殿,殿内跪满了宫人,皆以泪掩面,小声抽泣。夭夭是不会有事的,他们这是在咒夭夭!即便夭夭真的不在了,他也会再将她复活的。
北冥离怒斥道:“不许哭!皇后只是睡着了!本王再听到哭声格杀勿论。”
他一向儒雅,从未像今日这般暴怒。
众人愣在原地,眼看着睿王走入内殿,动作轻柔极为细致地将床榻之上的皇后抱起,大步走未央宫,待有人反应过来,北冥离已带着皇后飞身远去,只留一抹白色身影。
“快,快去禀告陛下。”
一切的发生太快,快的来不及反应。锦瑟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声嘶力竭地喊着,皇后娘娘已然仙逝,睿王竟敢闯入未央宫将皇后的仙体带走,唯今之计,只得禀告陛下。
皇城内,一批黑衣人自四面八方贯穿而入,一睹通明的屏障将整个睿王府笼罩,睿王亲兵把守王府门前,黑衣人驻守在清漪园外。
北冥殇知晓这一切是在三日之后。
夏至骄阳似火,皇城内行人寥寥无几,除了偶尔响起的蝉啼声,整座皇城寂静十分,急促的马蹄声一闪而过,一支队伍只朝睿王府而去。
睿王府外,一身明黄龙袍的北冥殇被拦在外
“陛下请回吧!睿王殿下交代了,谁都不可入内,陛下来了也如斯。”
睿王府的守卫阴沉着脸,宛若阎罗,煞气十足。
北冥殇眼眸紧缩,以剑指着守卫,冷声道:“给寡人滚开!听到没有!”他满身煞气,满目怒气,眉眼威严看着眼前不怕死的守卫。
“即便陛下杀了我,也是进不了睿王府的,若陛下不信,大可一试。”那守卫推至一旁,让出道,北冥殇往前踏足一步,一睹无形的屏障将他阻隔在睿王府外,见此那守卫又言:“睿王让我告诉陛下,待桃夭姑娘醒后,自会让陛下见到她,再次之前谁都进不了睿王府。”
好,很好,北冥离你终究是出手了。
寡人倒想看看,你这些年你培养的势力究竟有几支,够不够分量与寡人来抢人!
即便夭夭不想见寡人,寡人也要将她留在皇宫。
只要她在,寡人便不会觉得孤单。
北冥殇试了又试,终放弃了,北冥离要比他想的更为强大,这屏障所使用的内功,极为深厚,连他都无法破除。
他相信,任凭北冥离再如何改变,他都不会伤夭夭分毫。
梦中残卷,破碎凌乱,我在记忆的迷雾中寻觅着记忆的出口,一遍又一遍,一重又一重,困在谜团之中无法自拔,每当我想要放弃之时,耳畔总会听到有人在唤着:夭夭,夭夭……
那声音细腻温柔,支撑着我在迷雾间流转。
幻灵族王宫内。
湛蓝色的宝座之上,银发掩面,湛蓝色的眼眸深邃望不到尽头,白灵溪深情地望着手掌心处的那缕秀发,仿佛透过青丝能看到那名明媚灿烂的女子。
她在人族,是否安好?
我究竟何时才能把你找回?城儿等等阿溪哥哥,在有一些时日,阿溪哥哥便又足够的能力去与人族抗衡,届时阿溪哥哥一定要让北冥殇主动放你回到我的身边。
在此之前,你一定不要再爱上他………………
清凉的风吹起,一抹白色身影自屋顶而落,墨发随风轻扬,儒雅谪仙的脸上扬着淡然的笑容,来人正是人族睿王。
“本王等你许久了。”
北冥离看着银发蓝眸的白灵溪,眼里凌厉阴狠之光一闪而过。
他温润地笑着,道:“幻灵族王上果真好算计,自己妹妹的性命都能为棋,本王好生佩服,若夭夭知晓你竟如此待她,你说,她会恨你入骨呢还是杀了你呢?”儒雅的脸上笑容明媚,墨发卷起身后凌冽的空气朝白灵溪走进。
白灵溪慵懒着身子坐在宝座之上,眼眸清澈却深入海底,他冷冷地回复道“睿王莫不是不想救人了?”
他手上把玩着一个紫红色的药瓶,药瓶在他手指间来回滚动,仿佛下一秒便要跌落在地。
“你有何条件?”
北冥离看着眼前的白灵溪,越发看不透。
他对白锦城情深似海,并不比他浅,他至今都不相信他竟会伤害她,且利用她布局,若非亲耳听到白灵溪默认下来,他怎么都不会相信。
这幕后黑手竟真是白灵溪。
夭夭如今的症状,皆因重生,而他并不知晓白灵溪用何方法复活夭夭的,又是做了什么才会令夭夭像个活死人,他到底想利用夭夭做些什么?
“睿王一魂一魄换白锦城一命,这笔交易还算划算吧!”银色面具闪着凌厉的光,男子发如雪脸色透明如冰,他毫无感情与北冥离说着话。
仿佛做的这笔交易,再平常不过了。
北冥殇想也没想,儒雅的脸色始终挂着淡然的笑容,他回道:“好,若夭夭再生不测,本王必会灭你族取族人之首级灭其魂魄,让你们整个幻灵族死不超生,魂归八荒四海,再无往生。”
他扬着明媚纯净的笑容,说着最可怖的话。
即说出口,他北冥离便会做到。
要他一魂一魄又何妨,只要能救夭夭,三魂七魄又如何!
白灵溪一愣,却也只是一瞬间,他将手中紫红各的药瓶丢给北冥离,道:“睿王请记住,你欠着本王一魂一魄,索取之日本王会亲自来取。”
北冥离将紫红色的药瓶小心谨慎地放置于胸口处,而后抬头望着坐在宝座之上的男子,问道:“本王很想知道,有什么能有夭夭重要的,值得让你伤她利用她。”
宝座之上的银发男子未言,甚至都没有抬起头看他。
“无论你意欲何为,我都希望,莫要太早让夭夭知晓,她所思念的人竟一直在伤她,利用她。”
“白灵溪,我羡慕你能在夭夭心中有一席之地,可也为你感到难过,无论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为了什么,你都已经伤了她,我等你后悔之日。”
北冥殇说完便消失在大殿内,旖旎的细风拂面,银发遮去他深邃的眼眸。
他喃喃自语:“城儿,我只想你好好的,别的都由我一力承担吧!”
殿外,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走入殿内,咿呀呀地跨着步伐朝着他走来,嘴里甜甜地嘟囔着:“父王,父王,卿儿要抱抱……抱抱……”漆黑的眼眸闪着天真无暇的光芒,甜甜地朝他扑来。
那女娃的年岁不过四五,出落得却已楚楚动人。
“父王抱抱,我们卿儿最近是不是长胖了啊!父王都快抱不动了。”白灵溪将小女孩拥在怀中,望着女孩的眼眸尽显慈父的关怀,那张清冷冰霜的脸上泛着幸福的笑容。
“卿儿下来,不许打扰你父王。”
殿外,一名明艳倾城的女子款款而来,走至白灵溪身侧,将女孩抱回自己的怀中,而后微微福身,说道:“臣妾未能看好小公主,扰了王上,还请王上责罚。”
“起身吧!带卿儿下去玩吧,晚些一起用膳吧!”白灵溪怜惜万分地看着女娃,轻轻地揉了揉女娃头顶的秀发,连同对百里玹月说话都变得温柔起来。
百里玹月放下卿儿,牵起卿儿的手朝着殿外走去。
“父王,别忘了要来陪卿儿的……”
女娃边走边回头,唯恐他忘却说的话一般,甜甜的笑容映入他的眼眸,他朝女娃笑着回道:“卿儿要乖乖听母后的话,父王自然会来看你。”
“卿儿乖乖的。”
女娃极为乖巧地牵着百里玹月的衣袖,离开了大殿。
他望着她们离去的身影,跌坐至湛蓝色的宝座之上,谁都没有发现,他的脸上闪现过一丝自嘲与悲痛。
人族睿王府清漪园
清漪园内,女子身着白色睡袍安静地躺在床上,白色的轻纱被风轻轻吹起,若隐若现能看到床上那女子的容貌,那张清丽脱俗,娇艳明艳的脸红润富有光泽,嘴角下垂似有无限悲伤涌动在心头。
北冥离步履阑珊,推门而入,看到床榻之上的女子后,那张疲惫不堪儒雅谪仙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夭夭,只要能看到你平安,一切便都值得。
他将自己凌乱的衣裳整理后走至床榻前,扶起女子将怀中紫红色的药瓶拿出,倒出瓶中药丸,喂她服下。
夭夭你可知,为你,我愿万劫不复。
不求爱我长久,但求爱我片刻……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