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
一群小辈刚离开不久,曾家的老爷子就过来了。
老爷子年过六十,已显老态,不过眸光犀利,周身那股子清高劲,依旧不减当年。
瞧见苏家夫妇,他眼神都没施舍一个,淡淡说了句。
“竟然来了,那就留下住几天吧。”
也许外人会觉得,老爷子对女儿女婿的态度冷淡了些。
实际上,当年曾云柔执意下嫁苏志远,老爷子和两人的关系,一度可以用剑拔弩张来形容。
苏家夫妇,甚至连曾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比起当初,老爷子现在的态度已经好了太多太多。
曾云柔点头,低低嗯了一声。
态度挑不出错处,却疏离的像是陌生人。
老夫人也知道女儿跟父亲的关系不好,打了招呼就已是极限,也不强求,接过了话茬。
“对,柔儿,你父亲说的是,这次就留在家里过年。”
说着,她自己先笑开了。
“你这些年都不常回家,可想死娘了。”
想起年迈的娘,在寒风里,站在大门口等她的情形,曾云柔心中微酸。
重重点头。
“好。”
老夫人笑的更开心了。
这一幕,正厅里的其他人,也是反应各异。
余氏和老大曾云帆,都是一脸感慨。
当年曾云柔和苏志远的婚事,他们也是一路看着过来的,曾家历来没出过什么大事,儿女都十分听话。
唯有他这个三妹,在婚事上忤逆了爹娘。
结果这一忤逆,就折腾了十几年。
好在,苏志远是有真本事的人,这折腾也差不多到头了。
而坐在另一边的曾云清,则是面无表情了。
她是个标准的才女,才名名扬整个江城,自视甚高,一向以德才兼备标榜自己。
对于自己的姐姐,她并无尊敬和爱戴之心。
原因也简单。
曾云清的母亲,并不是眼前的这位老夫人。
老爷子年轻时,曾娶过一位平妻,只是那位平妻命不好,生曾云清时难产,死在了产房里。
曾家是书香世家,不单是外人吹捧出来的,曾家本身,也很有大家族的气度。
老爷子虽然娶了两位妻子,却从不曾有争风吃醋,互相算计的事情发生过。
两人和平共处,共侍一夫。
后来那位平妻香消玉殒之后,老夫人也把曾云清当成自己的孩子抚养,从不曾敷衍过。
从这一点上来说,曾家与其他家族,有天壤之别。
然而,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曾云清与三个兄姐之间的关系,都不如何。
许是曾云清母亲早早去了的缘故,老爷子对她心里有愧,从她小时候起,就最为宠她。
银钱上,她喜欢什么,老爷子就买什么,只要不太过分。
学习上,老爷子除了亲自教导,还给她请了整个江城名望最高的先生。
曾云清自己也争气,凡是所学,她都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
老爷子本身就是以才气出名,可以说,学识渊博就是曾家的立身之本。
如此,对年纪轻轻,就展露自己天分的曾云清,更是宠爱至极。
就这么的,曾云清学会了老爷子所有的学问,也继承了他一样刚愎自用的脾气。
两个字,那叫清高,一个字,叫傲。
从很小的时候,曾云清对兄姐,就没什么敬畏之心,现在更不会有了。
更别说,她的三姐,嫁的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
打老爷子来了以后,正厅里的气氛,就比之前要沉闷了许多。
余氏迫于来自老爷子的无形压力,也不敢再乱开口。
老爷子饮了口茶,视线掠过苏家夫妇,看向了曾云清,眼中笑意满满。
“云清啊,听说你要去参加那个什么才子会?”
“是的,爹。”
一直不曾开口说过话的曾云清,坐直了身子应道。
言语中,不乏得意。
所谓的才子会,是附近几个城镇一起举办的活动,邀请附近各家才名远播的才子才女们,一起聚会比拼。
在这个以才为尊的时代,能被邀请参加这种聚会,本身就是一种肯定。
曾云清能接到邀请,便是因为,她的才名已经传了出去,那举办才子会的人,也认可了她的才情。
老爷子瞥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眼,轻哼一声。
“瞧见了吧,没事多跟你们四妹学学,那些丢脸让曾家抹黑的事少做些,成天在家里闲着,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像什么话。”
老爷子这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可曾云柔清楚,这是在说她。
她抿了抿唇,手心攥的有些紧。
一旁的苏志远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紧捏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抚平。
手带来的温暖热度,也抚平了她心里的波澜。
曾云柔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薄唇微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