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会……”
卢枫瞪大眼睛看着贴在墙上的一张剪报。
报纸已经泛黄,是二十年前的新闻,被朴安哲剪下来贴在了这里。
报纸的标题是:“一户化工厂高级研究员韩惠媛于密室中离奇上吊,系一户化工厂本月第三起死亡事件,一户化工厂紧急关闭”。
听完录音之后,卢枫推测朴安哲当初应该就是在这间密室里调查两位朋友的死亡事件,那么墙上就应该有他当初的调查结果。
显然卢枫推测得没错,只是随便在墙上翻了翻,他便找到了这张剪报,只是他没想到这张剪报上竟然有一张死者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女人的尸体,被一根麻绳吊在天花板上,脑袋歪斜九十度,两只眼睛突兀地瞪着镜头,脸色僵硬而木讷,看上去十分恐怖。
真正令卢枫震惊的是,照片上的情景与车佑恩昨晚描述的情景太像了,就连周围的环境都十分相似,甚至地点根本就是他们昨晚遭遇凶手的那间储藏室!
更诡异的是,那个叫做韩惠媛的女人竟然和崔小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方式,死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女人,中间却相隔了二十年,这怎么可能呢?”
卢枫不断在心中问自己,他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长得如此相似的人,更不敢相信会有如此惊人的巧合存在。
这绝对是卢枫职业生涯中遭遇到的最诡异的案件。
也许是冲击太大,他的脑袋稍稍有些乱,接连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去看报纸的内容。
内容其实并不复杂,一户化工厂因为设备老化,年久失修,出现了重大泄漏事故,严重污染了周围的环境,尤其是对地下水生态造成了不可估量的破坏。
接到附近居民的投诉之后,环保部门便开始出门责令一户化工厂停业整顿,清理污染。
然而化工厂背后的势力似乎很强大,虽然表面上开始清理污染,但背地里不仅没有停运,甚至进出化工厂的工人有增无减。
附近的居民多次抗议,可这样的状况却一直没有得到改变,最后甚至连环保部门都开始推诿。
直到污染事件发生一个月之后,一户化工厂的几位工程师突然接二连三地自杀,恐惧的情绪逐渐蔓延,这间严重污染环境的化工厂才被迫彻底关闭。
原本这似乎就是个单纯的官商勾结,谋取私利的故事,可奇怪的是包括张俊秀和韩惠媛在内的几位工程师死得十分蹊跷。
说他们自杀是因为案发现场全都是密室,根本没有凶手的痕迹,可问题是这些人生活优渥,自杀前既没有出现过自杀征兆,也没有留下遗书或遗言,就好像猝死一般。
而且警方的态度也十分暧昧,他们对显而易见的疑点视而不见,甚至对死者家属提出的法医解剖调查的要求不予理会。
更令人疑惑的是,死者的尸体在没有经过家属签字的情况下,被人匆匆火化,死者家属得到消息的时候只能领取骨灰。
这一切仿佛都是为了掩盖某些真相的欲盖弥彰,但如此露骨,甚至在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之后仍旧被强行湮灭却着实令人费解。
一户化工厂究竟有什么秘密不想被人知道?
卢枫皱着眉头,面沉似水,喃喃自语:“除了内脏没有被吃掉之外,死亡的方式倒是与连环吃人案,以及二十年后的案件很像啊……”
从报纸的日期看,这几个工程师的死亡时间大概是在首尔变态吃人案的第一具尸体被发现前一周。
一户化工厂与首尔变态吃人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么报纸上提到的这件事就很有可能与首尔变态吃人案有直接关系。
凶手会是与一户化工厂相关的人么?
也不能排除朴安哲犯案的可能……
因为无法确定录音的准确时间,也可能是感觉朋友的冤屈无法伸张,朴安哲在绝望之下迅速黑化,最终实施了骇人听闻的首尔变态吃人案。
但朴安哲早已被击毙,这样一来二十年后的案子又要怎么解释?
二十年前的首尔变态吃人案与如今的这几起连环案件的作案手法基本一致,凶手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无论是二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后,凶手的犯案手法都称得上精湛,说明他有超高的智商和超乎常人的反侦查能力。
而在杀死被害人之后啃食对方的尸体,又说明这位连环杀人魔心理变态,对死者的内脏具有特殊嗜好。
那么这个凶手应该是个年纪超过40岁,受过良好教育,心思缜密,体力极好,有严重的心理疾病,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男人。
卢枫利用现有的线索,开始为凶手进行心理侧写,可是他发现测写的结果很难具体,因为每个案件之间都存在矛盾,除了犯罪手法之外诸多细节都不相同,或者根本没有细节。
比如安大仁是淹死的,而其他几个受害人有吊死的,有被人敲击后脑至死的,还有煤气中毒的,除此之外完全没有能够证实凶手身份或状态的其他线索。
而往往犯罪现场的细节能够反映出凶手的心理状态以及生活习惯,这些是测写的基础。
像眼下这样要么没有细节,要么细节各自矛盾的,除非凶手是个拥有无数人格的重度精神病患者……
另外还有一种可能,假如一户化工厂的工程师不是自杀,那么这起案件的犯罪手法就与后来的首尔变态吃人案,以及二十年后的这几期杀人案件极为相似。
也许朴安哲通过调查工程师的自杀案件,掌握了工程师被害的犯罪手法,但由于没人相信他的话,于是他逐渐黑化。
为了证明,又或者为了给朋友报仇,于是朴安哲便策划实施了首尔变态吃人案。
啃食受害人的内脏带有明显的泄愤心理,这也解释了工程师案件与后来这些案件最大的不同,以及为什么朴安哲在被捕后没有否认犯案。
而二十年后,朴安哲的弟弟朴安旭,也就是朴科长通过调查哥哥的案子,同样掌握了当年的杀人手法。
但因为长期秘密调查,过大的精神压力导致其陷入疯狂,为了重启案件调查,于是模仿哥哥犯下了新的罪行。
因为现有的线索只能证明朴科长没有杀害南昌俊的时间,却不能证明他没有杀害其他死者的嫌疑,这么一来似乎也能说得通。
第一次,卢枫心里对这个案子有了成体系的思路,可是这一切都只是推论,没有任何证据支撑,而且其中的漏洞实在太多,很多地方甚至相互矛盾,距离真相还很遥远。
“看来还是得先查清楚朴安哲二十年前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行啊……”
卢枫咬了咬牙,打算继续搜寻这满墙的线索,看看能不能梳理出新的头绪。
然而,他的目光才刚刚从剪报上挪开,下一秒却被贴在剪报旁的一张照片牢牢吸住。
“这……这不可能!”
突然间,卢枫瞳孔猛地一缩,嘴巴瞬间张得老大,身体僵直宛若石化。
被他盯住的这张照片泛黄发卷,应该也是二十年前的某个夜晚拍下的,地点卢枫十分熟悉,就在一户化工厂的走廊上。
内容是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人正向走廊尽头的楼梯口飞速逃去,在闪光灯的惊鸿一瞥之下留下了一个略微有些模糊的背影。
这简直就是卢枫昨晚在化工厂走廊上遭遇袭击者的瞬间!
当时他险之又险地躲过袭击者的致命一击,立刻开始还击,袭击者则飞奔向楼梯口,打算逃往二楼。
如果当时他有一台带闪光灯的照相机,那么很可能也会拍出几乎相同的照片。
然而最令卢枫感到不可思议的还并非是这一幕的惊人相似,而是照片上那个背影的左肩胛骨下方有一条长约十五厘米,形似倒钩的奇特伤疤。
这条伤疤卢枫再熟悉不过了,因为他身上的同样位置也有一条。
那是他刚进入警队第一次参与抓捕任务的时候,因为行动部署出了些问题,致使歹徒提前得到消息,拼命突围,负责断后的卢枫为了掩护同伴被歹徒用西瓜刀砍伤。
伤口距离心脏只有不到两厘米,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从鬼门关上走了一圈,在医院躺了整整两个月才康复。
从此之后,那条十分独特的伤疤便一直跟着他,就算来到这个世界,伤疤也依然还在!
其实不仅仅是这条伤疤,因为实在是太熟悉了,卢枫只要看一眼就能从那背影的动作判断出照片上的人极有肯定就是自己!
如果这张照片是朴安哲二十年前在一户化工厂拍下的,根据场景推断,自己岂不就是二十年前袭击朴安哲的人?
可是……
卢枫怎么可能出现在二十年前拍下的照片上?
而且他怎么可能是袭击者?
“崔小姐与韩惠媛长相极其相似,那么二十年前会不会有个和我长相极其相似的人?”
卢枫一脸愕然,心中忽然冒出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诞的想法,可就算是有两个长相相似的人存在,也不可能连动作和身上的伤疤都一模一样吧?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强烈的疑惑令卢枫心中生出无数个问号,每一个问号似乎都有解释,但仔细一想却又都想不通。
而就在卢枫陷入挣扎的时候,他背后大约三米开外,立在墙边的木质档案柜突然微微一颤,原本关得严严实实的柜门竟然自动打开了一条缝。
缝隙很小,不过一指来宽,昏暗的灯光如同锋利的刀刃,从那条缝隙切进柜子的黑暗里,留下一指来宽的光带。
突然,一张脸从柜子里的某个角落挪到了那条缝隙处,挡住了小半光带!
一只通红的眼睛透过那条窄窄的缝隙从柜子里死死盯住正在埋头沉思的卢枫,瞳孔微微颤动,目光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与贪婪。
几乎与此同时,卢枫浑身一震,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直冲头皮,先前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再一次袭上心头,而且比前一次强烈了好几倍。
“有人……是谁?!”
几乎是下意识的,卢枫低喝一声,举起手枪豁然转身。
可是他的身后除了满地的案卷和一个装案卷的木质柜子之外根本没有人,而就在他转头之后,柜子的两扇木门竟是关得严严实实,似乎从未打开过一般。
“咦?”
卢枫眉头一皱,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却停留在那个柜子上久久无法挪开。
“奇怪,这个柜子似乎……似乎有些……”
突兀!
卢枫忽然发现了一个被自己忽略的问题。
柜子由实木制成,两米多高,是大约十年前出产的上一代案卷专用柜,其形如衣柜,十分沉重,现在早已被更轻便的合金柜代替。
以密室的案卷数量来计算,如果说朴科长需要用柜子来装案卷的话,应该至少要三四个这样的柜子才够,如果不想用柜子来装案卷,那么这个案卷柜也没有出现在这里的必要。
毕竟这里是密室,一个人要从外面搬个这样又重又大的柜子进来可得花费不少力气,何况就算要搬,也应该搬个轻便许多的新型档案柜才对。
可现在的情况是密室满地都堆着案卷,墙边却有一个老式的案卷柜,这个柜子怎么看都觉得多余。
朴科长心思缜密,绝不会把力气花在无关紧要的地方,那么……
卢枫的一双凤眼微微眯了起来。
“难道这里还有另一间密室?又或者是柜子里还藏着别的秘密?”
他双手握着手枪,小心翼翼地朝着柜子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