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9月5日,南城乐文中学初三(8)班,一米八三的萧燃全身价值不菲的运动装,长腿长脚,坐在座位上。虽然帅气依旧,但众人总觉得他沉默了许多。
萧燃最近这段时间总是萎靡不振,神思飘忽,有时还长吁短叹,甚至还会暗中垂泪。这让萧母,陈阳老师,和李浩然等人都倍觉怪异。
毕竟以前的萧燃是一个成天摇着二郎腿的浪子,有时无所事事,有时到处生事。精神和体魄一样野蛮强健。和每一个教过他的老师斗过嘴吵过架。从初一到初三,凭一己之力,全班任课老师集体换血三轮。
萧燃厌恶学习,放纵不羁。知道全校每个班级的班花名字,以及她们的喜好,以及有没有男朋友。他难得做一次地铁,但哪怕一站路就会同时喜欢上七八个小姐姐。
据不完全统计统计,萧燃目前已经违反了三分之二的校纪校规。如若不是九年制义务教育,以及萧父与上级领导部门的关系,只怕他已经被赶出校门一百八十回了。
现在萧燃一下子这么安静忧郁,身边人都怀疑他是不是那天跑道上把脑子摔坏了。
难怪李浩然那天看着他若有所思:
“萧哥,最近你这么正常,怎么让我感觉特么诡异。”
难怪那天萧母看着他把书架理得整整齐齐,还打开英语书圈点勾画,不由眼神恐惧,倒退了几步,然后落下泪来:
“燃燃,你哪儿会事体?你别吓妈妈。哪弗适意?”
萧燃有点惶惑,自己的角色扮演是哪里出问题了?装的不像吗?他知道真正的萧燃一定很混蛋,但是以他寒门学子乡镇中学优等生的觉悟,是想象不出萧燃究竟混蛋到哪个地步的。
毕竟此萧燃非彼萧燃。
眼下萧燃无语的看着面前的试卷。那是好几份答题卷,分别是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没有一份及格。平均分大概在四十分左右。
这些都是期初测试卷,开学第一天测。前萧燃亲笔。如假包换的学渣啊!
李浩然凑过来翻了一下那些红叉交错的答题卷,会心的一笑:“萧哥,看你这成绩,我就放心了。”
萧燃翻了翻,然后扔到一边,叹了口气。果然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啊!重生这几天来,他是切切实实知道萧燃家的情况了。
萧燃家也许不是什么大富豪,但绝对是城市中产阶级。南城本来就是全国地级市之前十,而萧燃家则在南湖富人区---澄湖之畔,这里因为有一秋裤造型的大厦全国闻名。诸多都市电视剧都曾在这里取景。
萧燃家的房价,目前8万加一平。就这一套房子已过千万。
如此优越的条件和如此可怕的分数,不正是相辅相成吗?所谓条条大路通罗马,而人家一出生就在罗马。社会阶层已然如此优越,难道还要他挤高考那个独木桥去改变命运?
锦衣玉食,富贵丛中,做个闲人,岂不快哉?
李浩然抖着他那十几分的答题卷,很惆怅很认真的问:
“萧哥,我好焦虑,你说我每门都考十几分,会不会影响我读清华北大啊?”
“去去去,让我安静一会儿!”萧燃打了个呵欠。在三十出头的赵胤玺眼中,这个肥肥胖胖的李浩然就是一个小屁孩。
萧燃的卷面已经让人瞠目结舌,那李浩然的更胜一筹。
李浩然所有的字都像停电后摸黑写的一样,胡乱涂抹,重重叠叠。反正李浩然答题时的状态也是半梦半醒,勉强睁着双眼。其实眼睛睁不睁开意义也不大,反正就是试卷一打开,两眼一抹黑,啥也不会,啥也不懂。
每次考试,李浩然都以光速答完试卷,然后就倒在桌上睡到考试结束铃响。任何人看到李浩然的试卷,都会陷入深思。毕竟没有十年脑残,是绝对写不出那些字,考不出那几分的。
课堂上,萧燃呵欠连连。以前,赵胤玺曾经无数次渴望自己成为富家子,哪怕傍个富婆也行,少奋斗个二十年,可是现在,不用奋斗,一切都有了。现如今躺在萧燃那两米的阔床上,却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他终于知道世界上为什么会有成语,叫做“悲喜交集”,叫做“啼笑皆非”。
那是怎样复杂的心绪呢?悲情中有一丝矫情,茫然中有一丝窃喜,忐忑不安又新鲜好奇,想抽身而去又觉得此地甚好……
他虽然记得自己前世的名字,记得自己家人的样子,记得那个在农村都显得格外破败逼仄的房子,但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父母的名字,村子的名字,自己大学的名字,就职公司的名字……虽然每夜辗转反侧,冥思苦想,但一切都恍恍惚惚,忽近忽远。
更可怕的是,随着每一个清晨太阳的升起,父母的样子也越来越模糊。他在萧燃家的一箪食,一瓢饮都成了王婆的忘魂汤,一种神奇的不可抗拒的魔力正在把赵胤玺扯离他的前世。
想到此处,他重重的在答题卷上写上了“赵胤玺”三个字,他怕自己有朝一日把这名字也忘了。
李浩然歪着头看了一会儿,奇怪的问:“这啥名字,赵匡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