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旺呼啦啦把千户、百户什么的都带走了,倒也省了门达跟他们扯皮。
吕昭和李平带人收拾辎重,开始拔营。门达则拉着张璟问计,下一步该怎么办。
“毕同知立此大功,朝中诸公自会体谅我镇抚司一二。”张璟低声说道。
门达闻言也明白了过来,是啊,毕旺昨天可是刚刚剿灭了一股恶贼!有这个功劳打底,他们还有什么好怕的,就算现在掉头就回京师,朝中大佬们也说不出什么来。
“贼寇扰我地方,杀我百姓,我等既受皇恩,自当为国尽忠才是。”门达拉着张璟和吕昭,边走边大声说道,大义凛然。
张璟和吕昭都是人精,自然知道门达这是在造势,因此纷纷附和,大赞签书公忠体国,任劳任怨等等。
到了无人处,门达再次问计。
张璟早已有了腹案,侃侃而谈,“咱们北镇抚司负责巡查顺天府,顺天府贼寇主要集中在昌平、怀柔、密云,昌平西出居庸关便是宣府,商人云集,密云紧邻边境,这两地乃是重点。”
门达点头,伸手拍拍张璟的肩膀,“不错,考虑周全,就按你说的办,先去怀柔,再说其他。”
对于顺天府甚至北直贼寇的分布,毕旺和门达这两个北镇抚司的头头,多少也掌握着一些信息的,甚至在某些贼寇里面都有他们策反或者安插的密探,程大、程二就是如此。否则逯杲也不会那么顺利的就完成了门达交代的事情。
对于张璟的策略,门达十分赞成,这几个地方算是一条比较重要的商路,往来客商很多,贼寇自然紧盯着,基本都在这一带活动。
在李平、吕昭的鼓动下,军士们总算有了点精气神,门达也不管那么多,先去顺义,到了顺义县城,招呼大家吃喝一顿,什么都解决了。
士气这东西,没那么玄乎,只要士兵自己觉得有奔头,士气自然而然的就起来了。
距离顺义也就几十里路,刚刚下了雪,路上没什么行人,所以路况还行,马蹄踏雪,蹄声不复清脆。
一路上紧赶慢赶,终于在傍晚时分到达了顺义县城,总算不用露宿荒郊野外了。顺义知县、县丞、主簿、典史“四大巨头”都在城门处迎接。这可是北镇抚司来的煞星,他们惹不起,也不敢惹。既如此,就老老实实的以礼相待。
“有劳明府,有劳贰令,有劳诸位。”门达下马,笑呵呵的对顺义县令刘嘉以及县丞、主簿、典史等人拱手,礼数做的足足的。
“学生略备薄酒,椎牛赏士,请签书移步。”刘嘉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一副便装打扮,带着方巾,身穿道袍,中等身材,颇有些仙风道骨,笑呵呵的和门达寒暄着。
“有劳明府。”门达也不拿乔,举步就走。
主簿、典史则迎着张璟、吕昭二人,“两位请随某来。”
一时间宾主相得,气氛倒也不错。
要说文官最瞧不上的是谁,北镇抚司肯定是首屈一指,因为北镇抚司有一个“监察百官”的职责,双方天然对立。加之刘嘉对境内贼寇处置不力,已然上了大佬们的案头,最起码也是个申饬,待京察时,一个末等定然是跑不掉的,仕途算是完了。
但终究还能当官,若是得罪了北镇抚司,万一北镇抚司借题发挥,把自己投到诏狱,这一辈子可就毁了。况且昨日北镇抚司还剿灭了一伙悍匪,据下面的人了解,就是肆虐通州、顺义、怀柔一带的那股悍匪,首领叫做崔勇。
他们三县曾经联合起来,围剿这股悍匪,奈何实力不济,损失惨重,如今却被北镇抚司聚而歼之,解决了心腹大患,让刘嘉磕头叫爷爷他都认了!
所以,刘嘉在面对门达的时候,表现的十分恭敬,小心翼翼,一来惹不起,二来表示感谢。什么风骨、节操,老子喝花酒的时候可以装装,现在统统滚一边去,官位才是最重要的。
禄蠹都是这种德性。
这一夜可谓是宾主尽欢,不多赘言。
与门达的笙歌燕舞不同,毕旺这一夜可谓是辗转反侧。他在朝中并没有什么有力的奥援,他能升锦衣卫指挥同知,靠的是军功,一刀一枪和鞑贼厮杀出来的。以北镇抚司的情报能力,他已然探知给自己表功的折子已经报了上去,至于是谁报的也知道,兵科给事中王铉,但即便知道了,他也束手无策。
言官上书言事乃是职责所在,他还能抢回来不成,不想活了!
毕旺与张真商议了半夜,终于还是决定,一旦恩旨下来,封他指挥使,他就上书建言,自己仍理镇抚刑。只是一旦自己依此行事,后果如何,祸福难料。但坐以待毙显然更加不行,只能行险一搏了。
今天是十一月朔日,一月伊始,天气不错,雪亮的阳光洒在雪地上,平添一分冷冽。
门达脚步虚浮,脸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精神头却显得十分亢奋,在刘嘉等人殷切的告别声中翻身上马,带着队伍往怀柔迤逦而去。
一路无话,到了怀柔,自然又是一番应酬,怀柔县令贾彦如顺义县令刘嘉一般,对门达恭顺有加,听闻门达打算在怀柔驻扎后,立即让县丞王祥在城内找了一所宅院,供门达起居,至于近百余锦衣校尉,则安置在城外,好酒好肉伺候,不敢有半分怠慢。
门达交代了几句,比如不得寻衅滋事,不得滋扰百姓,不得随意出入等等,然后便在王祥的陪同下,进城饮宴去了。
至于大头兵们,翻不了天。主将一走,大头兵们草草的扎起营地,便跟脱了缰的野狗似的,不安分起来。
张璟看着乱哄哄的营地,不由叹息,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这还是锦衣卫,皇帝亲军,军纪都如此败坏,战斗力就更不用说了;锦衣卫都如此,地方卫所如何便可想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