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热闹闹的正月总算过去了,各项事务回到正轨。张璟开始让李锋、齐亮率领缇骑,对包括五城十二帮在内的、有活力的社会组织进行清剿。
张璟当然不会无的放矢,早就让门达奏于景泰皇帝,顺天府虽有异议,府尹王贤特意上书反对,但面对强硬起来的北镇抚司,却无功而返。能在官场上混的,都是聪明人,小心思可以有,但不能放在台面上,顺天府与那群所谓“江湖大豪”的关系谁不知道?
一直限制锦衣卫、特别是北镇抚司权力的于、王、胡三位,以及刑部尚书俞士悦也是出人意料的未曾就此事发表言论,似是默许。
倒是副都御史徐有贞跳出来反对,只是没人理会他罢了。此人官声不佳,虽博学多才,却也没甚声望,谁理会他?加之土木之变,此人一意南迁,畏战懦弱,更为时人不齿。
同时跳出来的,还有萧维祯,至于此人,更是没人理会,一个反复小人,根本入不了大佬们的眼。徐有贞好歹还有点干才,此人有什么?
有活力的组织成员们为患市井,交结官府为恶,杀人越货、买卖人口、逼良为娼等等恶行,罄竹难书,门达建议从重严惩,应充军或发放西山官窑服劳役。
此奏得到了景泰皇帝的赞许,认为门达公忠体国,心怀百姓,是难得的干员,遂下旨,“无故扰害良人者,应充军或发放西山、口外,并且所判刑罚不可赎与减等。”
这道旨意一下,打击游侠恶少为患民间就顺理成章了。这还不算什么,对于这些有活力的组织的打击,历朝历代都从未停止过,本朝太祖更是毫不手软,犯到他老人家手上,不管牵连到谁,一律杀头!
张璟不想这么做,不至于,太祖还是过于严厉了,这些人当然该杀,但死前创造一点社会价值,岂不是一举两得?西山官窑正需要人呢,都去挖煤,多好!
国朝初,太祖他老人家并不主张开矿,不论什么矿;到了太宗朝,才开始慢慢开了矿禁。不过,采矿大都由内官监、权贵把持。
想要把这个差事办好,内官监太监陈谨就是绕不过去的坎。尽管景泰皇帝已经下旨,那些组织成员可以发放西山官窑,但若是没有陈谨的配合,西山的那些镇守中官、矿监之类的人可不认识张璟是谁。
中官就没有不喜欢钱的,其实不止中官,谁不喜欢钱?那些自诩两袖清风的文官不喜欢吗?喜欢的。只不过他们比中官会粉饰罢了。而且中官比正常男人少了点东西,所以,对权势、钱财的喜爱更加纯粹和……BT罢了。
所以,如何打动陈谨?动之以钱,晓之以钱,仅此而已。在陈谨的一处外宅,门达带着张璟前来拜访。
“见过老师傅!”门达抱拳行礼,“这是下官的得力臂助,张璟。”说着对张璟点了点头,“还不快快见过老师傅。”
“下官见过老师傅。”张璟抱拳行礼。
“免礼,免礼,”陈谨笑呵呵的说道,一边上下打量着张璟,“哟,这小伙子,可真精神!快坐下吧,咱家与你们门同知可是惯熟的,不必客套。”
“下官此来,有事拜托老师傅。”门达与陈谨寒暄了几句后,道出来意,“陛下颁下旨意,命北镇抚司缉拿扰害良民、为患市井的游侠恶贼,还我京师子民一个朗朗乾坤。”
“万岁爷仁爱万民,实乃万民之福!”陈谨冲着紫禁城的方向拱了拱手说道,“咱们身为万岁爷的臣下,自当为万岁爷分忧解难!”
“老师傅此言大善!”门达拍着马屁,“下官抓人倒是简单,处置起来,就有些力不从心了,所以来拜访老师傅,就是希望老师傅施以援手。”
“咱家知道,万岁爷跟咱家提过此事,”陈谨笑,却始终不给准话,“兹事体大,官窑皆有定员,且这些人凶狠狡猾,充入窑中,横生事端,乱了秩序,咱家不好交代。”
门达当然知道这是这个阉人在索要好处,但这个好处门达可不想给,这群人能抄出点什么来都不好说,就先把好处许出去了,万一回不了本,算谁的?赔钱的买卖,他是万万不会做的。
双方打太极呗,你推给我,我推给你,反正有景泰皇帝的旨意,陈谨早晚是要把这事儿给办了的,现在是能拖一天是一天,等抓的人多了,门达没地方安置了,自然还得求到陈谨头上。
俩人都是老油条,都明白其中的关窍,现在就看是谁先沉不住气罢了。
互相扯了几句皮之后,陈谨端茶送客,门达和张璟识趣的告辞离开。
“以后你来跟这个老厌物打交道,某不来了。”门达可不是受气的性子,陈谨如此不好说话,他自然不会再来,谁还没点大爷脾气呢。
张璟能怎么办,只能领命咯,“是,属下遵命。”
门达应了一声,打马便走,张璟叹气,目送门达离开,这些阉人无利不起早,想让他们松口,必须有足够打动他们的利益,否则,此事难!
打击组织成员为患民间的事情却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能因为陈谨卡脖子就拖延,多拖延一天,就多给五城十二帮一天的准备,到时候还是他们北镇抚司难办。
至于张璟为何非得盯着五城十二帮不放,一则这些人的确罪大恶极,自己既然有能力为京师百姓做点事情,那为何不做?二则,他编练的缇骑急需一个练兵的机会,这些组织成员当然是再好不过的磨刀石了。
琢磨了一番,张璟打马回家,不就是银子吗,小事耳。
与此同时,五城十二帮的头头们捐弃前嫌,凑在一起商量对策,他们得到消息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顺天府不跟他们说,五城兵马司也会说的,无他,利益勾结太深,顺天府和坊司想装糊涂都装不了,一旦被牵连出来,那可真是洪洞县里无好人了。
商议了半天,也没个头绪,众说纷纭,都是些车轱辘话,其实都是利益,谁也舍不得这些年攒下的家业,那还能怎么办?观望呗,不得不说,人一旦利欲熏心,就会误判形势。这些人还寄希望于北镇抚司的行动雷声大、雨点小,或许就能让他们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