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尚书张凤正在坐堂,见于谦来了,连忙起身迎接,“少保驾临,有失远迎,不知有何指教?”
于谦将手中李庆的供状递给张凤,“司徒请看,待会咱们一起拜见陛下,论论此事该如何处置。”
张凤是景泰五年担任户部尚书,此人绝对称得上一句干才,在户部做的有声有色,看完供状,立即对于谦长身一揖,“多谢少保,余这便差人进驻各仓,协助锦衣卫彻查。”于谦能先来告知他一声,而不是直接面见陛下,可谓是给足了他面子,他这声谢可是实心实意。
“走吧,去见陛下。”于谦招呼一声,二人便进宫去了。
乾清宫弘德殿外,兴安见于谦和张凤来了,连忙迎上几步,“少保,张司徒,二位这是来见万岁爷啦?”
于谦、张凤拱了拱手,“请老师傅通禀,我等求见陛下。”
“少保、张司徒稍待。”兴安一甩拂尘,忙颠颠的跑进弘德殿,这要是换了别人,兴安可不会这么积极,但于谦来了,他可是半点都不敢怠慢。不大功夫,兴安又跑了出来,“少保、张司徒,万岁爷有请。”
“少保免礼,司徒免礼,大伴,给少保……呃,还有张司徒搬个凳子过来。”景泰皇帝面色青白,身体瘦弱,精神却是极为健旺,见于谦和张凤来了,脸上露出笑容。
“陛下请看。”于谦把李庆的供状交给兴安,兴安双手捧了,放在御案上。
景泰看完,又仔细看了一遍,青白的脸上涌起一片潮红,呼吸变得急促,将供状掷于桌上,厉声喝道,“竟至于此!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其人竟如此胆大妄为!”
“陛下息怒,”于谦劝道,“臣已遣人严查,另着京营将京师九门尽皆换防。”
“少保实乃干臣!”景泰逐渐平息了怒火,对于谦的应对极为满意,“朝中文武,即便只有少保一二公忠体国之心,何至于此!”
“张凤,”景泰面沉似水,“你亲自去,不管牵扯到谁,皆不得徇私;另外,立即审计各仓,该如何做,你知道。”
“臣遵旨。”张凤不敢怠慢,连忙遵旨,见景泰没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后,立即告退,这事儿说破大天去,也都是他们户部的锅,甩都甩不出去!当务之急,就是把这事儿漂漂亮亮的处置好,缺粮补粮,缺人补人,一定要圆满。
“少保,”张凤离开后,景泰看向于谦,“朕履极以来,为政如何,少保素来公正,必不以虚言诓朕!”
于谦沉吟半晌,这话让他怎么说?皇帝是他一个外臣能够随意评价的吗?
“陛下勤政爱民,任贤用能,”看着景泰皇帝期盼的眼神,于谦只好说道,他素来忠直,从不伪饰,“已有渐开中兴之气象!”
景泰皇帝满意的点点头,能从于少保嘴里得到这样的夸奖,可是殊为不易!于是,心头因方才的事情而郁积的闷气散了一大半,脸色平和了许多,“官仓之事,少保务必彻查到底,还有京营,少保提督京营军务,即刻着手整治。”
于谦领命,便待告退。
景泰皇帝止住想要告退的于谦,接着说道:“内阁王总宪总是跟朕抱怨,内阁与朕所议之要务,每到六部,便需重议,言平台召对,既已商榷,而六部不予允纳,何可否之有?”
于谦闻言,眉头一皱,内阁告状是经常的事儿,内阁说白了其实就是皇帝的“秘书团”,只有顾问身份,却无决议之权。
否则,与宰相何异?
若是真宰相,又何必与六部争权?
六部都得听您的好吧。
而所谓的“票拟”,也不过是把批阅建议写在纸上并贴在各奏疏的封面上以进呈,说句难听的,你就是个工具人,发表完意见就完事了。
至于你发表完意见,皇帝是不是再找人商议,是不是听你的,与你何干?你一个工具人,想那么多干嘛?
这便是所谓的阁部之争,此事几位阁臣虽然有几位加了尚书衔,但无实际的事权,只是提升阁臣地位的一种手段,毕竟大学士听起来似乎不错,却只是个五品的虚衔。
此时的内阁也仅仅是内阁,参与机要等大事,皇帝还是听六部的。
“一切自有朝廷法度在,”于谦懒得理会阁臣,“各司其职,各安其份,才是长久之道。”
“朕只是说说罢了,”景泰连忙找补,“少保与王总宪皆是朕之干臣,勿因言而废事。”
“陛下放心,臣心中只有公理,绝无偏私。”于谦躬身一揖,郑重的说道。
要是别人这么说,景泰皇帝肯定一个大嘴巴子就招呼上去了,你也配?但说这话的人是于谦于少保,自然不同,“少保公心,朕知之,是朕失言了。”
于谦离开后,景泰吩咐兴安,“大伴,着曹吉祥即刻来见朕。”
兴安心中一动,曹吉祥与自己同属司礼监,与自己一样,深受万岁爷信任,自己掌司礼监,而曹吉祥则镇守京营,如今京营出了这么大的篓子,曹吉祥这个镇守太监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吃挂落都是轻的,弄不好就得挨鞭子、甚至守皇陵去了!
不大工夫,曹吉祥连滚带爬的来到了弘德殿,见了景泰皇帝,跪在地上就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万岁爷,是内臣糊涂啊,请万岁爷看在内臣一向恭谨的份上,饶了内臣这一次吧。”曹吉祥很清楚景泰皇帝是个念旧、心软的人,所以很明智的打起了感情牌。
至于京营以及朝阳门守军的事儿,他还真不知道!石亨与他关系极好,银子也没少给,他自然也乐的轻松,所以也懒得管事儿。天子脚下呢,再说如今的京营可是于少保一手组建的,石亨再大胆,也不敢太过火不是。
那知道石亨这杀才竟然真的让京营出事儿了!曹吉祥此时恨死了石亨,不过也顾不上琢磨怎么炮制石亨,先把眼前这关给过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