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背箭头指示会有多痛，柏良宽是刚刚才亲身体验过的，别看他本身是个需要靠止疼药度日的绝症患者，但那种仿佛全部内脏都紧紧搅在一起、让你恨不得直接把自己撞死在地面上的可怕疼痛，依然让他心悸恐惧，尝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再想去尝试第二次。

所以他和世妙这一路，一直都在规规矩矩的按照箭头的指示前进，一开始倒也没有什么，每次走到路口都会有箭头出现，按照指示走路就是了，然而从刚才那个瞬间开始，箭头突然不再出现在路口，而是出现在附近建筑物的入口。

看着那指向室内的箭头，伯良宽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恶意。

凛河这个地方之所以会成为贫民聚居地，就是因为官方管理非常稀松，然而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必然要有秩序，所以这里也在冰壁洞穴居民之间发展出了一种朴素的相处模式：

管好自己的事，敢打探我就弄死你。

由于管理稀松，在这里开辟洞穴居住的可并不都是老实懦弱、适应不了隐世的平民，一大堆其他组织也利用这里进行很多明面上不方便做的事情，所以任何一个看似普普通通的破烂洞穴，都是不能随便乱闯的。

只有一件事就能说明了，凛河节点的人口失踪数量，占据隐世第一的位置已经长达二百多年。

作为本地居民，柏良宽自然对这些事情心知肚明，所以现在箭头指示让他去闯一个不知根底的民居，一下子把他放在了一个两难的境界上。

不去，恐怕会痛死，去，恐怕会被打死。

他虽然时日无多，然而刚刚抱住大腿有了点希望，当然不想现在就死。

或者就在这里多站一会儿？

柏良宽眼睛一亮，自觉找出了一个好办法，然而这时候，箭头仿佛已经吃过这种亏似的，缓缓闪烁起来，一阵火辣辣的微痛也开始在柏良宽的体内浮现，让他脸色一下子惨白得像纸一样。

“没出息的男人。”

世妙蕴含着丝丝魅惑的女中音在背后响起，随后她高挑的身躯摇摆着从柏良宽身边走过，到门前稍一试探，就替他推开了那扇未知的门。

空无一人。

柏良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满头汗水一下子涌出，赶紧遵从箭头的指示，走进了洞穴里，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息。是个空屋子还好，他真担心万一门锁着、需要破门而入的话，自己走过箭头后还能不能继续站着。

实际上他这点是白担心了，迷途正义能够选择的，必须是能够通行的路途，上锁的通道是不能被选中的。

然而，并不是所有在凛河地下活动的不良分子都有随手锁门的习惯。

比如，凌夏树现在正面对的局面。

……

……

沿着箭头行进，自然比违反它然后承受剧痛轻松许多，虽然箭头的出现变得越来越突然和没有规律，倒也不至于反应不过来。

但是凌夏树的目的不是沿着敌人的指示到他们预设好的场地去，这一路上，他都在通过矩阵视觉，仔细研究着迷途正义的原理。

虽然矩阵编程仅仅只有一点点基础，但凭借和..嵌合得来的矩阵视觉，在阅读别人程序的能力上，凌夏树比其他的编程者要有更多优势。

虽然暂时还不能理解那些复杂的子模块的作用，但是通过阅读程序整体结构和输入输出的数据，凌夏树也获得了很多信息，至少他现在可以肯定，这个迷途正义并不是隐世编程者的作品，或者说不完全是。

程序的主体，到处都是费尔南那本初级教材中作为重点分析的，矩阵系统模块的风格特征：臃肿而繁复的代码，为了提高鲁棒性保证系统在各种错误中能够不崩溃的特性而被大幅度牺牲的运行效率，大量似乎毫无必要的三进制与二进制的额外输出输入转换……

这一切，都充满了矩阵系统的风格，也只有拥有庞大运行资源的矩阵能这么做，隐世编程者能够使用的运行空间极其有限，编写出来的，可以说绞尽脑汁把每一个字节都利用到了极限。

所以凌夏树认为，这个看似的迷途正义，本质应该是矩阵系统的某个子模块，被许炳强不知用什么手段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也说明了，为什么他本身没有什么其他模块，却能让人机界面直接朝大脑发送超出限度的痛觉信号，因为属于同一个系统。

那么，如何打败他？

确定了对方的正体，凌夏树立即就开始回忆费尔南那本教材中针对矩阵程序的攻防技巧，可惜毕竟是初级教材，那上面只笼统地讲了些原理，具体的手段非常有限。

看来还需要再多观察、收集信息。

“等等。”

思考中的凌夏树，下意识地就要按照箭头的方向继续前进的时候，初洵美拉住了他的胳膊。

回过神来，就看见自己正站在一个处洞穴的入口，新出现的箭头明晃晃地闪烁着指向洞部，而就在两人面前，几名身材各异、却都透出阴森气息的男女，正看似悠闲地在洞穴入口或坐或站，然而那些漠然的视线，此刻都已汇聚在凌夏树和少女身上，残忍而冰冷。

“你信心满满地以为你看透了敌人的全部，然而实际上，你看透的只是他自己。人类是一种社会动物，形成了无数复杂的联系，当你认为他只是一个人的时候，却发现整个世界像个蜘蛛网一样，无数的绳索缠绕在你的身上，让你寸步难行，”

许炳强的身影在十几米之外出现，虽然不再拖着台词腔，但依然是那种前快后慢的说法方式，面前那些阴沉男女似乎即看不到也听不到他，没有一个人的视线改变。

“感情牵绊，利益纠葛，于是你只能按照那些大人物的意志前进，否则等待你的就是痛苦，甚至毁灭……然而，即使如此，当你被发现是异类的时候，大人物只需要不在意地吩咐一声，这些绳索也会悄然牵动，不动声色地把你送上毁灭之途，根本不需要他们亲自动手……”

迷途正义的下摆无风自动，潇洒地漂浮着，许炳强别有含义的话语，似乎并不只是在形容凌夏树目前的处境。

“那么，你要如何选择呢？是违背指示独自忍受痛苦，还是明知陷阱也继续前行、用你的生死搏杀带给我一场精彩的演出呢？”

凌夏树没有在意那些让人后背发毛的视线，转头望向许炳强出现的地方，凝神听他说完之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原来不需要说台词的时候，你还是这么啰嗦。”

他认真的神色，顿时让许炳强脸上那意味深长的表情一下子僵硬，再也深沉不起来。

“另外，没有什么演出。”

凌夏树回过头去，看着眼前几名面色不善的男女，橙色的光焰在瞳孔里闪烁了一下，疯狂希望庞大狰狞的身躯从他背后升起，仿佛野兽一样躁动着，更加宽阔的巨口朝着那几个人张开到最大，无声地咆哮。

“具体原因很难说明，不过我需要去屋内走一下，和你们、以及你们的洞穴没有任何关系，我完全没有挑衅你们的想法。”

他看着瞬间戒备起来的几个人，认真地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