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人蹲在地上,王子沐也蹲了下去,心切的问:“怎么了你?不舒服?”
夏小意脑袋靠在膝盖上,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隐没进他帮她拿去改过的校服裤子布料里。
滚烫的。
她用臂弯把自己掩了个严实,说:“没事。”
哭腔明显。
王子沐去碰她的手停在半空,好一会才无措的收了回去。他没有安慰过女孩子的经验,更何况是自己喜欢的女孩。
他四指包住大拇指按了按,下了决心。挪过去,笨拙的耸了下自己的右肩,放柔了声音道:“我的肩膀可以给你靠。”
“不用。”
遭到了拒绝的王子沐站起身,双手插在兜里,靠着墙,压下烦躁吐出两个字,“随你。”
下课铃响,夏小意抬起头的时候,泪擦了干净。只有微红的双眼在告诉别人,她是哭过的。
蹲的太久,腿麻到要失去知觉。
夏小意扶着墙壁想起身,王子沐抓着她的胳膊拽了她一把。
她手还扶在墙上,跺了跺脚,“谢谢。”
王子沐复杂的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回了教室。他坐回座位上,手在桌下比了比她胳膊的大小。
真瘦。
雨持续到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晚饭时间,在教室的少,灯开着浪费电。教室里关了灯,杨然拿了几本书摞在一起当枕头,说是雨天和睡觉最搭了。
夏小意找到课桌里的饭卡,站起身想喊趴着闭目养神的杨然去吃饭,无意偏头,看到了教室门口的夏筠青。
夏筠青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出去。
“姑姑。”夏小意走到她面前,“你怎么来了?今天休假吗?”
算上出差,她们有快一个月没见,夏筠青瘦了,面容也有些憔悴。
“请假来的。”夏筠青说,牵起她的手,“还没吃饭吧?姑姑先带你去吃饭。”
夏小意看了眼教室里还趴着的杨然,点头答应,“我跟我的朋友说一声。”
“好。”
下过雨的地面湿淋淋的,积了水的小坑隐约映出倒影,凉风里带着青草尘土的特有味道。
路过葡萄架,夏筠青看了眼上面所剩无几的青绿葡萄,勾起回忆,笑着道:“你哥哥以前高中搬出宿舍的时候,我开车来接他,他就站在葡萄架下的长椅上,摘这葡萄。嘴里叼一串,还贪心的用树枝打最上面的。”
“最上面的也是酸的。”夏小意说。
那年的葡萄夏初带了回家给她,骗她说是甜的,看她被酸到吐舌,他抱着肚子笑。
今年的葡萄也是酸的,军训最热的那天,有好奇的同学在摘,她跟杨然凑热闹也摘了。
巧的是,夏初那天抱了半边西瓜特意来看她,像他大学军训她抱着西瓜看他一样。而她也骗他葡萄是甜的,像他那年骗她一样。
夏初酸的连呸几声,扯着她的脸蛋恶狠狠的说:“你哥我还不知道这破葡萄架上的葡萄没甜过?”
明知道学校里的葡萄哪年的都不甜,还是吃了她送到他嘴边的。
最后袋子里提的另外半边西瓜也给了她。
他们俩之间总在拌嘴、总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好也是相互的。她一直知道,夏初是对她最好的人,胜过父母,胜过夏筠青。
夏小意心里明镜似的,要是她听她的,去劝了。
夏初受的伤不是白疼了吗?
夏筠青不心疼夏初,她心疼。
家常菜馆环境嘈杂,夏筠青开车带她去了离学校稍远些但静谧的西餐厅。
问了些她学习上的事情,做足了铺垫。夏筠青把切好的牛排给她,“你哥哥电话不接,转账不收,姑姑真的很担心。你们这些天住在学校还是酒店?”
“住在哥哥的朋友家。”夏小意回答她,吃了口牛排,补充,“哥哥说了,你们离婚,我们就回去。”
夏筠青脸上表情一僵,“小意你帮着劝劝,你姑父是一时接受不了你哥哥的取向,下手才重了些。他怄了这么些天的气,也该消了。你姑父他有反省了。姑姑替姑父给你道个歉,以后他不会再打你了。要不,你跟姑姑回家,姑姑给你请假。你回家了,你哥哥他也就会回来了。”
“姑姑。”
“嗯?”
夏小意咽下嘴里的食物,放下刀叉,凝然注视着她的双眼,“如果姑父哪天打你了呢?你会觉得是可以原谅的吗?”
夏筠青被问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反应。
她说:“我没有想过。”
夏筠青跟夏建烨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小学初中高中大学都同一个学校,顺理成章在一起,再顺理成章的结婚,有了夏初。
她刚来夏初家那一两年,即使夏建烨不喜欢她,但和夏筠青感情还是好的,在夏筠青的坚持不懈下接受了她。
后来创业失败,亏得血本无归。夏建烨完全变了一个人,嗜酒成性、包小三、酒后打人骂人。
夏建烨对夏筠青是愧疚心虚的,加上念着旧情,所以会忍让夏筠青,对她从不动手打骂。
夏初和她,成了最好的出气筒。
“姑姑,你想想哥哥。”夏小意认真的说。
说完,她离开了西餐厅。
夏筠青没有赶出来追她,夏小意没带手机,她摸了摸兜里何肆给她放进去的现金,想着省钱,没有打车。
路不算特别远,应该还有时间走回去。
不好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回去的路上又下起了雨。
夏小意一路小跑着,赶到教室的时候,还是迟了几分钟。
“你不是跟你姑姑去吃饭了吗?怎么成落汤鸡了?”杨然找出纸巾给她,觉得没什么用,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冷不冷?先换上我的。”
见她里面穿的加绒的卫衣,夏小意接过,道了声谢。
“嗐,咱俩谁跟谁,不过你被记迟到了,晚自习下课后要留下来打扫卫生。”
班里的规矩,为了培养时间观念,迟到的人要被罚打扫卫生。
夏小意搓了搓冰冷的手,点点头,“嗯,我没事的,你先写作业吧。”
“真没事?我觉得你今天不怎么对头。”杨然不放心。
她扬起笑脸,笑笑,“真没事,安心啦。”
“那好吧。”
“嗯,没事的。”
只是觉得冷。
身体上的,心理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