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君陪着将军到城外军营里去了,二郎君在折腾抓人的事,大郎君又出发去长安了,护院的亲兵得了消息不知往哪报,只好找到正在值卫、兼顾长川阁的程飞。
程飞找到小娘子也不抱太大期望,到底是个小娇娘,有父兄护着,确实可以为所欲为。
可王家不是好惹的,家族里皇亲就结了好几门,根本不会把苏家这种皇族旁亲、防御使将军放在眼里。
士族七姓十家,虽说已不如当年那样气贯长虹、一手遮天,但他们通过联姻,仍把外臣权势牢牢握在他们的势力范围中。
“叫上邵春、程越,我们到东庄去。”小娘子想都没想,立即答到:
“东庄归我苏家一天,就受苏家保护一天,断无受人欺辱的道理。”
小娘子往外走,丁香拉拉紧张得没头没脑的荷花,小声道:“郎君们都不在,你赶紧去告诉隔壁的李六公子。”
“哦!”
看她要往大门走,丁香又拉住她:“走什么门啊!小娘子都爬树,你还没学会吗?”
荷花在花园里两个浇水婢女的帮助下,费了吃奶的劲,才在墙头露出个脑袋,就被坐在院子里的阿冽看见,可这时小娘子的马车已经离开了将军府。
“叫人去找元枫,我们先赶过去!”
李奏出去的时候,刚好遇到裴驸马,他皱眉道:
“六郎,你到洛阳不久,可能还不知道,王家早就在河南、河东根深蒂固,比李逢吉这样明着在朝堂上斗的人,要难缠得多。不说你这被贬的皇子,就连你姑母那样要强的,也要给他们三分面子,你姑母去长安这不还没回来……”
“再强势,这也不是王家的天下。姑母让他,不是怕他,只不过是不想被牛李党分裂的外臣,更多一道裂痕而已。”
裴驸马见李奏不听劝,隐隐有些不高兴,便再提醒道:
“你也知道煊儿和杜娘子的事,杜家和裴家现在关系尴尬,王家又是杜家的姻亲,煊儿明日就回来了,我是不想捅了什么篓子,回头让他难做。”
这理由让李奏有些松动,杜芊芊的大姨母是杨太妃,二姨母就是王熠的母亲,但他实在不想在这位不管事的姑父身上浪费时间,便回到:
“我知道了,姑父。他们这种人大多欺软怕硬,只要不是欺人太甚,我不会出面。”
李奏住在公主府里,裴驸马是怕大长公主长安未归,惹出了什么事,他怕顶不住。
阿冽推着李奏往外走,忍不住问到:“公子,您真不出面吗?看小娘子这架势是去干架的,我们总不能看她受欺负不管吧?”
“我不出面,你就不能出手吗?赶过去再说。”
阿冽还真说对了,洛泱过去并没打算跟他们讲道理,就算是自己人不对,那也是有人招惹的。
当马车跑进通往东庄的小路,他们就看见庄子口两拨人正撕打在一起。
穿着灰色麻布的是庄户,衣着鲜亮的,是王家的护院家奴。奇怪的是,旁边停着辆小巧别致的马车,马车门关着,也不知里面坐的是什么人。
“苏家人来了,玄庄头,是苏家的人,我们有救了!”
不知是谁眼尖,远远就认出了苏家的马车,旁边还跟着十几个佩刀的亲兵。邵春叫人去通知三郎君,还从护院亲兵中抽调了十个人。
人数不多,但是有马车,那就是主人来了。
刚才对峙的时候,王家的管事说了句话,让大家既愤怒又绝望:
“还有三天契约文书就到期了,现在的苏家自顾不暇,断不可能拿出这一大笔钱,他们又何必为已经不属于自己的财产,和王家撕破脸?”
小马车里坐着的妖艳妇人用帕子沾沾自己的嘴,笑道:
“我劝你们都知点趣,王小郎君说了,这个庄子已经赏给我了。你们苏家治死了徐家,本娘子就是要苏家人看看,一山更比一山高。你们今日不让我进去,三日之后,我让你们所有的庄户,统统卷铺盖离开!”
玄铁冷笑道:“徐家勾结藩镇军,火烧洛阳,人人得而诛之,你再得宠,也不过是个官婢,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官婢?我本是徐府二娘子,不是拜你们所赐,我能做得了官婢?王富贵,给我掌嘴!打到他的嘴说不出那两个字为止!”
玄慕抄起一把铁锹挡在义父前面,怒视着王富贵:“谁敢动我义父!”
王富贵在王家这么多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他怎会怕这几个小小的庄户?只见他用手去压压玄慕手中的铁锹,哎?怎么压不动?
他随机应变,改成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
“诸位庄户,这位是我们王小郎君的新宠婢妾,也是你们未来的主人,大家说话和气点,将来,你们交了税粮还能留下二成,若是跟徐娘子对着干,可就不是挨巴掌那么简单。”
“留二成?那是存心要饿死人!”庄户里有人喊道。
那徐二娘子嗤笑道:“嫌少?我们王家的庄户,向来都是这个数。你们不种,可以到苏府门口去哭诉,让他家给你们分口米面吃,看看他家还揭不揭的开锅?”
正说着她自己像下了蛋的母鸡似的,“咯咯咯”的笑起来,得意洋洋道:“自作孽不可活,才刚有亲兵去讨军饷,又有庄户去讨米粮,真正是好笑至极......”
这下,不止玄铁父子,连身后的那些老军都愤怒了:
“滚!就算是饿死,也不种王家的田!”
“什么王家的田?现在这庄子还姓苏。”
“这是昌平郡王府给夫人的陪嫁,郡王府一定会把庄子拿回去的。”
“将军不会不管我们,把这个妖婆赶出去!”
徐二娘子狠狠的把窗帘甩下来:“敢骂我?王富贵,今天你不教训教训这些个田舍奴,我就到小郎君面前告你,你自己看着办!”
王富贵又不是傻子,过几天就是这庄子名正言顺的主人了,到时候,要杀要剐还不是一句话?
偏是这徐二娘子,出城到寺庙里烧香回来,路过东庄,看见田里黄橙橙的麦子眼馋心热,要拐进庄里去看看。
可这个庄子的瘸子庄头是个刺头,偏说不是苏家的人马不能进庄。
也好,教训教训这个瘸子,以后也好让这些田舍奴听话:“徐二娘子有令,抓住那个冲撞娘子的瘸子掌嘴!”
确定了目标,几个家奴拔刀上前,将玄慕父子身边的人驱赶开,另几个则向玄慕逼去。
玄慕虽然不到十七岁,可他耳朵能听见声音以后,仿佛变了一个人,又在军营苦练,这几个月不但更壮实,也长高了一截。
所以分别后第一次看见洛泱,看着比自己矮了一大截的小娘子,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再不是花园里种花的小哑巴,而是个可以保护她,保卫苏家的男人。
他在东庄住好几天了,就是在和义父一起动手做洛泱画的轮椅。
听说军营出事,他也想回去,玄铁却劝他留下来:
有将军和郎君们在,还有几个忠心的牙将,军营出不了大事,可这几个快要被人夺走的庄子,却生死难料。
玄慕紧握着铁锹,向几个持刀的家奴逼近一步:
“凭你们,也敢威胁你阿爷!”
他一锹扫过去,将他们掀得节节后退,两个家奴见玄慕与玄铁中间离得远了,以为得了破绽,举刀向玄铁扑去。
玄慕回手又是一锹,打在一个家奴的后脑勺上,登时将他拍倒在地,脸朝下栽到泥里,没了动静。
“打死人啦!杀人偿命,杀了他!”
东庄的老兵也操起?头、铁锹,一窝蜂的冲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