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那副科长还跟程老二双手抱拳道:
“多谢老弟帮忙,这次兄弟来的匆忙,以后老弟到林吉城有什么麻烦,尽管来我家,哥哥没啥大本事,但凡有事一定尽力帮忙。”
程老二等的就是这句话,连忙虚扶这位副科长的马头,立马满脸笑的如同盛开的菊花般的道:
“哪敢叨扰哥哥,赶明个去林吉,一定到府上给哥哥请安问好。”
为啥说他等这话呢?因为人家说这话就表示认下这份人情。
这事办的所有人都满意,一块钱打发的那几个屯里人乐呵呵的,手下人赏了三块,一块钱打发屯里的一家娘们准备一桌酒菜,大家吃好喝好,自己揣兜里五块,这事办的多完美,还有城里的老爷领人情。
肯定有人会问,那副科长拿走八块多啥意思?
人家也懂事,你手底下一群人忙前忙后,还得安抚乡民,这钱肯定得小姬出,谁让他犯在人家手里了,但自己拿一部分走也算自己没白来一趟不是,要不然,自己来一趟又有啥意义?程老二还能因为这点事枪毙了替你?小姬八块钱不重要,重要的脸面。
他也是没有农村经验,这小姬还真差点被程老二给做了,程老二还真动过这心思。
那小姬和这位副科长大人是啥关系,也是金钱关系,小姬不想放排了,想当官,偏偏自己父亲曾经在这位副科长家里打过长工,就认识了这位副科长。
他也是刚刚升起来,正是缺钱的时候,这不俩人各取所需凑在一起,小姬准备出一大笔钱进警务厅,他收钱再去打点提拔自己的人,一环套一环,伪满洲国实在太腐败了。
也就是半个月后,小姬换上了一身官衣出现在林吉街头,他是林吉市警务厅保安科的一名伪警,其实真没啥事,林吉属于大后方,他还专门负责警务厅的保卫工作,外勤都很少出。
…………
1934年的夏天格外的热,不耕和徐江在家整整大半个夏天没干活,上秋后去放排,可能今年夏天都没来的关系,活特别多,东洋人好像也全疯了,这么热的夏天,伐木工作居然一点都没停下来。
据说还有很多的木材放到林吉都被装上火车拉去了春城等地,这时期的东北就像世纪初的国内一样,完全就是一片工地。
今年秋后的雨水大,排也顺当,又到了分手的时候,在馆子里吃饭,老高给他俩倒酒时显得忧心忡忡,不耕倒是没怎么觉出来,徐江发现了,就问老高,咋回事?
老高说,林吉往安图方向的火车据说过了一两年就通车了,这个没啥好说的,只要通车,他们的饭碗就会被砸掉一半,人家有火车,谁还用你们这帮大爷似的放排人,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能他们几个下家伙把人家铁路炸了吧,他们又不是铁路游击队。
原计划的不耕盖房子,今年又没盖成,还就是小姬的事给搅黄的,小姬走后,不耕和徐江合计,这房子不能盖,太扎眼,咱俩家房子往这一立,谁看着都不顺眼,不一定吸引来什么牛鬼蛇神呢,还是别凑这个热闹了,再等两年,反正也不缺房子住,徐江一想也是,反正钱在那呢,早盖晚盖无所谓。
这其中出了点事,小翠怀了孩子,在八个月的时候流产了,老话说的好,七活八不活(七个月的孩子往往能保住,八个月的往往保不住。),还是有些道理的,不过这让满心欢喜的不耕和徐江两人空欢喜一场,小翠更是悲痛不已,那个年月这种事也很平常。
孩子没保住,尤其是不耕,这次又拿起了他的烟袋锅,整整的抽了一天,抽的直咳嗽也还抽,生活就是这样,好事不期而遇,坏事接踵而来。
1935年开春后,爷两个去放排,老高带着他们又跑了次长排,远排,这次开始很顺利,轻松过了老虎滩,眼见就要到鬼门关,偏偏水下不知道何时冒出个哨子来。
棹头的位置直接被掀飞,老高这次一点准备也没有,人被整个扔了出去,然后是腰部重重的落在几根木头上,最后被几根从后而来的木头活活挤在中间,然后一个翻身,就掉到了水里,只见他入水的地方一片殷红,然后啥都不见。
不耕就在他身后不远,还算他稳重,用棹杆及时调整了方向,这不光是不损失排,保证自己的安全,也给老高留下最后生的希望,徐江更是直接跳进水里寻找老高,可惜任凭他水性再好又如何?又上哪里找去?
排过了鬼门关,不耕将排交给排上剩下三个,靠边停好,也跑回来跟着徐江寻找,整整一中午,也没找到,最后只在鬼门关口,发现了老高常用的那把棹杆。
徐江在排上整整的哭了一下午,到达林吉城,排上几个人也没人说话,就连分钱也都没了兴致,赏钱还在老高身上,没有一人提起,出了这样的事,谁也不想看到,最后几人连饭都没吃,就在码头上一合计,赚的钱,全给老高家送去吧。
老高娶了两个老婆,大老婆常年体弱,给他生了俩儿子,后来为了照顾大老婆,又娶了个小老婆,又生了一个闺女一个儿,家里属实不缺钱,后来孩子多,还特意雇佣个老妈子伺候大老婆。
尽管老高在外面吃喝嫖的,这姐俩也不管,说实话也管不了,等不耕和徐江来告诉丧事时,家里哭声一片,大老婆差点哭断了气,小老婆更是直接晕了过去,孩子们小的还不懂咋回事,看俩个妈妈哭成这样,也跟着一起嚎起来,你说就这么个人,她们在哭什么?值得这样吗?也许有人觉得不值得吧。
尸首都没找到,搭起来灵棚又如何?几件衣服装进棺材,这也是有些放排人家属的一种追忆方式,家里总共三儿子,都还不大,老大才十四,这些年受不耕影响,他也买了百十亩地,没有这爷俩多,但是一年租子怎么也够这一家的吃穿用度,当然不能像以前的那个过法了。
就怕有人欺负这一家孤儿寡母,这事徐江和不耕都管不了,往往这种事,都是家里亲属,甚至就是姓高的干的,真赶上了,他俩个外人根本伸不上手,就得看老高的大儿子了,是个爷们,立起棍来,以后还能过上人日子,要是被人欺负,甚至家都有可能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