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庄已经陷入了黑暗之中，外面冷风吹拂这雪花杂乱的到处飞舞，不过有一处地方却发出淡淡的微光，正是张生所在的房间。

张生的家中并没有分出书房和卧室，条件有限，而且其实家中的书并不是太多，多是一些科举书籍。

桌案打开的一本书已经停留在这一页很长时间没有翻动，张生却喜欢这种在风雪夜聆听外面风雪吹动的声音，这让他有种心神彻底放松的轻松感，这种空灵和美好是一种享受。

只有在这风雪夜之中，张生才会更好的思索着这个世界，思索着自己。

这段时间已经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无论是人是妖，都让他有种说不来的感觉。他需要梳理自己经历的一切，然后告诉自己今后该如何做，更好的认清楚这个世界。

这是张生前生就养成的习惯，作为文史类的研究生，他喜欢反思和总结。

张生发现自己其实已经变了，甚至变得有些自己对自己都有些陌生，今日在遇见狗子的时候，自己两脚下去是真的下了杀心的，最终想到了母亲而有所顾忌，放弃了。

这可是自己之前从不会想到的，杀人，这种事情总以为距离自己是如此的遥远。

可今日他却生出了这种念头，甚至差点付出行动，当时他丝毫没有觉得异常。

难道自己本来就有这种隐藏的性格，只是这个世界让自己的本性彻底放纵出来？

张生强迫自己让自己不要再想那些事情，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桌案的书，这本已经看了很多遍，讲的道理或许是对的，但是太过于陈腐不堪，不仅仅是这一本书，自己房间之中的所有书籍都带着一丝陈腐的气息。

他忽然生出一种厌恶，一种对于科举的厌恶，读书，在这个世界之中不就是对人思想的一种禁锢？可我的心早就是全新和自由的，哪里还能接受沉重的镣铐束缚和压制呢？

张生猛然起身，然后推开窗户，顿时冰冷的风雪裹挟着闯入房中，房中的灯火摇动着，接着噗嗤一声熄灭，房间之中同样陷入黑暗之中。

之前张生不读书不知道在这个世界该如何做，可是现在他已经隐隐的觉得那个一叶道人说的是对的，一旦乱世到来，读书人又有何用？

伦理纲常，道德约束又能约束到谁呢？腐朽的思想，禁锢的精神又如何在乱世之中生存。

甚至他在这一刻生出想要粉碎眼前一切的冲动。

深深的吸了口气，张生让自己冷静下来，感受着冰冷的风雪，心中的那股火焰渐渐熄灭。

自己一个人，能做什么呢？眼前的科举或许可以停止，可秀才的身份暂时依然是无法抛弃的存在，不管是当前作为护身符也好，还是为了让母亲不痛苦绝望也好，人总不能为自己活着，这或许就是那一叶道人所说的羁绊。

夜色越来越深了，张生深深的吸了口冷气，伸手准备关闭窗户入睡。

可就在这个时候，从院墙位置忽然有一团雪白的东西窜过，顿时跳过墙头落入院墙之中。

张生一愣，接着怀中一暖，下意识的掏出后，今天一叶道人给自己的护身符竟然散发着莹莹火光，然后化为灰烬消失不见。

这是……有妖物靠近！

张生心中一寒，猛然握住了拳头。

直到这一刻才恍然发现，自己竟然一时对于这些东西没有任何办法，从未有过的无助充斥内心。

可怎会有妖物靠近？！

那团雪白的东西进入院中就消失不见，难道……

张生心中惶然，起身就要出去看护母亲。

可就在这个时候刚刚放下的窗户突然猛然一掀，接着一个雪白一团的东西忽然站在了窗户面，然后甩动着身体，噗嗤噗嗤的厚厚积雪顿时掉落，一身火红色的皮毛出现在张生面前。

“这是红狐狸！”张生刚想一拳头砸过去，待看清火红的颜色，这才明白过来竟然来的是红狐狸，硬生生的收住了拳头。

“果然是妖了……”张生心中明白。

红狐狸甩干净身厚厚积雪之后这才看过来，顿时和张生相互对视一眼，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轻轻的叫了两声。

张生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红狐狸终于忍不住微微抬头，注意到张生还在注视自己，不由更是有些羞涩，如同犯错的小姑娘一般，转身轻轻的关窗户，那前爪竟然如人类的两只手一般使用。

做好这一切之后，红狐狸小心的看了张生一眼，然后轻轻的尝试踏前一步，看到张生似乎并没有驱逐的意思，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喜色，再次前一步，却也知道避过桌的书本，避免雪水打湿。

接着，红狐狸蹲坐在张生面前，歪着头看着张生，一双充满灵性的双眼满是好奇和期待，数月不见，似乎表达着一种思念。

张生看着这红狐狸人性化的表情，忽然轻笑一声，前几日还在想着这红狐狸呢，没有想到今日夜间就能相见。

“你好，小狐狸，咱们又见面了。”室内昏暗，张生拿出火石点燃室内灯火，顿时一股温暖的光芒充斥在房间之中。

张生知道自己的话对方能够听懂，张生甚至有些期待的看着红狐狸。

聊斋之中的书生狐女的故事难道也要再自己身发生？

可这小狐狸哪里有什么娇媚狐女的样子。

红狐狸听出张生语气之中的喜意，心中的忐忑不安顿时消失不见，嘴巴之中发出唧唧的声音，似乎想要说什么。

次相见，红狐狸送给自己一颗青果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自己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它，若非青果让自己身体炼化，恐怕自己在之前的事情中已经丧命。

说起来自己救了小狐狸的命，小狐狸也算是救了自己的命。

此时小狐狸再次出现，经历过许多的张生已经没有了丝毫害怕的心思。

外面隐约传来斑秃老马低沉的轻鸣声，然后再次消失不见，不知道做什么梦呢。

小狐狸看到张生似乎听不懂自己的话，有些着急的用双爪比划着，却总是也比划不清楚，渐渐的就有些着急。

不过目光落到书桌下方的一只毛笔面，眼睛顿时一亮，然后在掌声愕然的注视下，用嘴巴咬住毛笔的笔杆，然后有些吃力的用双爪握住了笔杆！

这，难道小狐狸会写字？！

这事让张生更加惊奇，眼看小狐狸双眼恳求的看向自己，张生连忙反应过来，有些慌乱的拿出一张白纸，然后用亲自给小狐狸磨墨。

小狐狸双眼微微眯起，然后轻轻的对着张生点了点头，前爪微微向下行了一礼，这才安分下来。

砚台之中的墨张生之前刚刚用水，加入一点冷水之后稍加研磨就可以使用，很快就准备好了一切，张生满是期待的看向小狐狸。

妖怪自己算是见过了，这会写字的小狐狸自己还从未见过呢。

此时看着小狐狸，心中竟然没有一丝的害怕。

其实支架还有一只张生常用的玉笔，不过小狐狸刚刚拿毛笔的时候似乎有意避开，隐约有忌惮之意。

小狐狸在张生的注视下似乎有些紧张，耸动了一下小巧的鼻子看了张生一眼，这才小心翼翼的在白纸落笔。

小狐狸写的很慢，一丝不苟的写好每一个笔画，在张生惊奇的注视下，一个个工工整整的字出现在白纸之。

张生屏息凝神，生怕惊扰到小狐狸，此情此景，张生竟然有种心动的感觉，这种心动说不来的美好。

如果用曾经熟悉的一个词来形容，似乎勉强可以用“岁月静好”？

隐约之间，张生似乎看到一个清秀的小姑娘在自己面前认认真真的伏案写字。

“恩公，我叫红衣。”

写好这几个字之后，小狐狸微微抬头，有些期待的看向张生。

“你好，我叫张生，字放生，你的名字很好听，也很适合你。”张生微微一笑，双眼真诚的看着这个小狐狸。

我狐狸听完有些激动，唧唧的叫了两声，然后猛然想起两人无法言语沟通，又赶紧低头努力的写了起来，能够这般和张生说话，尤其是张生对自己的身份似乎并没有抵触，这让红衣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我住在蛟龙山的一处山洞之中，因为机缘巧合之下开了灵智，又学了一些微末的道法，如今已经稍有所成，刚刚突破到炼师境界。”

妖族修炼其实和人族道士还是不同的，道士有系统的道法，而妖物修行却大多依靠本能，这时候很容易因为各种诱惑而做出一些错事，而这些错事一旦做出就会有着因果牵连。

时间一长，后期修为恐怕再也难以寸进，甚至还有因为这些因果最后烟消云散，化为虚无。

因而从这点来说，妖物开窍之后修炼比人族更加困难，但是红衣能够修炼到如今修为足以见得身具慧根，又或者拥有着自己的缘法机遇。

红衣以道人炼师称呼自己，想必是无意间获得道门修行法门，这才摸索修炼到如今境界，没有人指引的情况下能够修炼到如今境界，实在让人惊讶和佩服。

张生更是如此，自己无法修炼，但是面前红衣，一个小狐狸都能修炼得道，拥有一叶道长相同的修为！

“红衣真是厉害！”掌声忍不住赞叹出声，同时关于修行的事情，张生再次升起了希望。

一叶道人已经离开，红衣也是修行的道法，自己或许能够从红衣身获得更多自己想要了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