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三。
黄道吉日。
苏府到镇北侯府的路上热热闹闹。
“吉时到,上花轿——”
喜婆笑语盈盈地看这新娘子走出来。
苏玉锦头上被簪满了金簪再加上有红盖头遮挡,走路的时候一颤一颤的。
老太太见状,连忙上前亲自扶着。
“唉哟,我的锦丫头是大姑娘咯~”
苏玉锦正在努力调整脖子的位置,生怕头顶的金冠砸她脚上。
听见老太太的话,艰难答道:“奶***好重。”
老太太一听,佯装嗔怒道:“别瞎说,不吉利!”
苏玉锦只好闭嘴,一步一步摸索着前进。
苏玉锦没有贴身丫鬟,老太太今早送的也被她回绝了。
她是要逃跑的人,包袱越少钱越多才好。
所以,经过商量,只好由茗花暂时顶替陪嫁丫鬟的位置送她出嫁。
茗花见苏玉锦左脚绊右脚,凑近她耳边轻声说了句:“夫人,您别紧张。”
苏玉锦扶住她递来的手,委屈回道:“我不紧张,路紧张。”
茗花嘴角抽了抽,她不得不承认,她家夫人很懂得推卸责任。
苏玉锦在两个人的搀扶下,终于走到了花轿前。
老太太将她送进花轿,叮嘱道:“去了侯府要好好的。”
苏玉锦咧出一个甜甜的笑:“知道了,奶奶。”
老太太微笑点头。
花轿起程,唢呐吹响,喜婆不断地说着各种好话。
随后爆竹声起,街边的路人不断说着吉言,小朋友编着各种童谣来讨要喜糖,好不热闹。
苏玉锦坐在花轿中,将头上的红布挑开一边,掀起帘子,神秘兮兮地对茗花说道:“茗花,一会儿你替我问问你们家侯爷,把收到的喜银分我一半?”
苏玉锦想,送来道贺的喜银是夫妻共同财产,她假死之前拿走自己的一半,应该不过分吧。
茗花:???
夫人爱财,取之有道?
“夫人,不要抛头露脸,不吉利。”
茗花冷冰冰地丢下这么一句话。
苏玉锦只好乖乖坐回去,无聊地把玩着衣服的边角。
小气!
她连食邑七百户的封地说不要就不要,崔煜连几个道贺的喜钱都不舍得给!
况且,嫁给他还是个高风险的活,万一哪天一命呜呼连赔偿金都收不到。
苏玉锦内心骂骂咧咧。
果然,崔煜想娶她就是奔着她的小金库来的!
幸好,她绝对不会让崔煜得逞!
不一会儿,她又想到一个主意。
掀开车帘问道:“茗花,我想上茅房了,能不能停一下?”
茗花依旧冷漠回道:“夫人,马上到王府拜堂了,先忍一下。”
苏玉锦气愤地握紧拳头。
这这这,放屁、打嗝、上茅房乃人之常情。
是可忍孰不可忍!
“茗花,我憋不住了。”苏玉锦故意提高音量。
茗花没有答她,转身离开了,好像去取什么东西。
几秒过后,茗花拿着一个跟茶壶一样的东西给她递了进来。
“夜壶?”
苏玉锦伸手接过,彻底无语。
好吧,她承认,她是跑不了了。
苏玉锦脑袋瓜子一转,邪魅一笑:崔煜,那你可别怪我死在你家咯。
苏玉锦将夜壶一丢,靠在车上开始睡觉。
刚闭上眼睛,外面道喜的喧闹忽然变成了尖叫。
断断续续传来一声:“杀人啦——”
苏玉锦挑帘一看,几位黑衣人从天而降,直奔她来。
苏玉锦赶紧掀掉盖头,起身逃跑。
正打算下轿,结果一阵摇晃,她被晃得天旋地转、四分五裂。
外面的尖叫声响彻云霄,时不时还能听见几声婴儿的啼哭。
片刻过后,花轿停稳。
苏玉锦从地面艰难爬起,朝外走去。
刚掀起轿帘,一阵刀光闪过。
结果,眼前一黑,世间混沌。
苏玉锦被迷晕了。
—
而此时,镇北侯府刚接到刺杀的消息。
崔煜焦急地在大殿内来回踱步。
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敌人竟然埋藏在他的侯府周围。
从他回京之日起,北慕人潜伏在京中的奸细便蠢蠢欲动。
南辽与北慕数十年战役,崔煜一家上下也多年镇守在北疆。
此次北慕攻打失利,反被掠夺近三分之一的城池,北慕人早就恨透了崔煜。
京中暗藏的近三分之一的死士,皆已出洞。
多次刺杀他无果,皆服毒自尽。
当婚书下来之后,他便特意派茗花六人贴身保护,更是在苏玉锦的闺房外布置了天罗地网。
只是,那群人只守了三夜便放弃了刺杀苏玉锦的计划。
崔煜以为,他们已经彻底放弃刺杀苏玉锦的念头。
万万没想到,他们只是将时间选在了婚期当天,在他镇北侯府周围。
思虑再三,都是自己的一时疏忽才导致了这种局面。
北慕人之所以抓苏玉锦,不过是因为他。
崔煜思虑片刻,严肃说道:“婚事暂时取消,本将军亲自去找。”
茗花知他忧愁,自己又何尝不担心。
但局势所迫,也顾不得他眸光中的三尺寒潭,极力劝阻:“侯爷,他们就是冲着您来的,您亲自去只怕中了他们的埋伏。”
崔煜又怎么不知擒贼擒王的道理。
北慕既已有约在先,想必已经想好了什么作为交换条件。
既然选择了大婚当日绑架苏玉锦,说明此事一定十分棘手。
既然如此,他非去不可。
崔煜态度坚定,沉声答道:“本将军非去不可。”
崔煜换上了战甲,来到三日前北慕人约他的地点——皇城外,东南方向五十里处的树林。
林中寂静异常,偶尔有一两只飞鸟发出啼鸣。
竹影交错,时而传来阵阵风声。
远处灰尘弥漫,已然看不出行人的去向。
一人一马站在这广阔的天地之间,望着前方的分岔路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抉择。
崔煜默默从怀中掏出一枚钱币,抛向空中。
这是军中士兵堵酒用的把戏,他从前只觉得无聊,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用它决定一人生死。
仅一念之间,崔煜判若两人。
从前,他不信命,更不想将命寄托在虚无缥缈的苍天身上。
可此刻,他比谁都希望能得上苍眷顾,去寻那位一不小心就消失了的可爱女子。
顷刻之间,铜钱落地,结果已定。
崔煜驾着马朝右侧小道奔去。
心里念着两个字: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