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锦见他一跪,往后一退。
她最怕别人跪她了,老感觉跪了一下要少半条命。
“你干嘛?”
少年往地上磕了三个头,“小的名叫泉力,家中只有一老母,病重已久。今日得苏姑娘指点,泉力诚心感谢。求苏姑娘收我为徒,以后泉力做牛做马,定当报答您的恩情。”
苏玉锦嘴角抽了抽,北慕人的拜师认祖都是祖传的吧。
她跟他们认识不到一天,就被他们这帮人跪了两回。
第一回是打算算计她,这一回又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我不过替你指了条路,能不能治好,我也不知,一切皆看天意。你没有必要跪我。”苏玉锦淡淡答道。
少年起身,像她抱拳:“来日若是治好,定来报恩。”
苏玉锦点头。
少年自行离去。很显然,他不想再与另外四人一起干杀人的勾当。
苏玉锦看向远处厮打成一片的人,火光缭乱,天空挂着繁星点点,配上这刀光剑影,真难想象这是在一个盛世繁华的京城外发生的一场厮杀。
四人以少敌多,很快就累得精疲力尽,皆被捕。
崔煜脸上沾了一点厮杀的血迹,却并没有顾及。站在原地四处张望,好像在寻找什么。
苏玉锦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不在队列。
本想一走了之,从此不再相见。
突然,脑海中浮现出崔煜刚刚那一脸认真回答的好字。
忽然,苏玉锦心潮澎湃,一股沸腾的暖流从心脏流出,流过心田,流过大脑,流经身体的每一处。
犹豫片刻,苏玉锦决定,她要回去找崔煜。
崔煜四处寻找,急切而又紧张。
嘴里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她的名字,就像他初次见她,不断念着,试图将她的名字刻入皮肤,刻进心脏。
一遍,一遍,又一遍……
终于,那位带着笑容的女子,不染尘埃地回到了他的眼前。
崔煜有些激动,就像坐在马上那种奔驰的快感,感觉心已经飞起来的那种激动。
崔煜跑过去,一把将她揉住。
苏玉锦没有反抗。
她忽然有点后悔了。
她忽然有点后悔逃跑了。
她刚才在一旁看着他急切而又疯狂地寻找。
看见了他极力地嘶吼,看见了他微微泛红的眼睛,看见他害怕的表情。
她本来以为,他不过是一位毫无感情的冷面将军,是一位杀人不眨眼的阎王,是一个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表情的木偶人。
可今天,她看见了他的另一面。
她才懂得,原来,她也会被人在乎。
真好。
苏玉锦轻轻将手放在他的背上,呼吸着他送来的每一缕被温暖过的空气。
崔煜调整几秒后,放开苏玉锦仔细看了看。
是她。
真好。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二人不约而同说出同一句话。
说罢,相视一笑,摇摇头。
“没事。”
“没事。”
又是同步。
崔煜尴尬挠了挠后脑勺。
随即说道:“对不起,是我安排不当,让你受惊了。”
苏玉锦摇摇头,本来她就打算跑。
只不过现在,她不想了。
崔煜望着她水灵的眸子,诚恳说道:“明日我会进宫向皇上说明这一切,婚期可能需要延后了。”
“不过,花轿既然已经将你送到了府外,断没有再送回去的道理。今日我会命茗花收拾出一间房来,你暂时住在那。”
苏玉锦看着他,面色平静,话语也平静。
与往日那个不苟言笑的镇北侯,别无二致。
“好。”苏玉锦点头答道。
接着又问道:“他们几个你打算怎么处置?”
“北慕细作,自然是带回去严审。”崔煜耐心答道。
“能不能留他们一命?”苏玉锦问道。
崔煜说完这句话后突然停住,不再前行。
“他们是死士,救不活。”
崔煜看着她,似乎想看穿她在想什么。
“如果他们愿意归顺呢?而且有办法救活呢?”
崔煜有些不太相信,跟她解释道:“死士早已提前训练,毒牙也是在幼时种下,若强行拔出,即刻毙命。”
“这个我知道。”苏玉锦有些担心,他们五人不过是逼得走投无路才做此选择,就这样死了,实在有些可惜。
“如果我有办法。他们愿意归顺,你怎么办?”苏玉锦继续问道。
崔煜见她如此坚持,回答道:“如若他们愿意归顺,本将军自然愿意放了他们。”
苏玉锦面露喜色,点头道:“好。”
崔煜无奈摇头,跟上她的步伐。
天边的乌云不知何时已经散去,挂在银布上的明月逐渐变得清晰。
此时,有微风缓缓吹过,吹在脸上,清清凉凉的。
月下有两个人影,并肩前行。
—
次日,苏府。
何氏听说苏玉锦结婚时花轿被劫,一夜未归,笑得下巴脱臼。
这时正在找大夫。
“娘,我跑了好几家医馆,都人山人海的。恐怕不到明天是看不了。”苏玉茹看着她娘脱臼的下巴,满脸愁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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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氏呢呢囔囔不知说了些什么。
“娘,你说什么?”苏玉茹焦急问道。
何氏见自己表达不清楚,放弃挣扎。
指了指桌子上的纸笔,示意苏玉茹拿过来。
苏玉茹寻来纸笔,磨好墨放在何氏面前。
何氏用左手托住掉落的下巴,右手握住毛笔,艰难写到:你再去找找,实在不行,咱们加钱。
苏玉茹点头。看见自己母亲这副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心想着如果不是苏玉锦抢了她的位置,就不可能发生今天的事。
越想心中的火焰燃烧越旺盛,实在忍不住,往桌子上重重拍了一巴掌。
嘴里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欺、人、太、甚!
坐在一旁的何氏被溅了一脸的墨水,却无法说,实在憋屈。
苏玉茹说罢,气冲冲地出了门,挨家挨户地寻找郎中。
“大夫,能先帮我看吗?我给双倍的钱。”
“不急,排队。”
苏玉茹无奈摇头,继续前往下一家。
兜兜转转,苏玉茹找了一整天,皆无人愿意前往应诊。
苏玉茹停在街边擦了擦汗,心中忽然升起一股邪念。
看着前方长春堂的天字招牌。
嘴角浮现一处意味不明的邪魅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