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莫尼这熟悉又恶心的语调，沙曼莱尔浑身一个激灵。

然而波奇明显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鱼，他完全没有被影响到，而且关注点还歪了。

“你为什么说两条小人鱼？其中一条指的是我吗？”

“可是我并不小啊，我比你大哎！”

波奇在水里转了两个圈，对莫尼问道：“你看你才长这么我这么大，怎么可以叫我小人鱼呢，而且从年龄来看好像也不对啊，这位人类先生你今年多大了？”

听了波奇的话，莫尼一愣，显然是没料到他是这个反应。

不过对于“小人鱼”的问题，他从来都是有问必答的。

而且人家还这么礼貌地称呼他为先生，莫尼感觉自己心里舒坦极了，也就老实答道：“末月升起时就是刚好一百岁。”

“哦嚯嚯”听到莫尼的回答，波奇发出了夸张的笑声，语调高昂地说道：“你才一百岁！而我是二百五！”

“我的年龄是你的两倍多，完全不是什么小人鱼”他趴在鱼缸上，语调轻快地纠正着莫尼的错误。

莫尼和态度冷淡的沙曼莱尔相处久了，骤然遇到这样一个性格跳脱的波奇，一时间竟然还不知道怎么应付。

他张了张嘴，有些手足无措，最终只能从嘴里吐出一句：“抱歉，下次会注意。”

“嗯嗯！一定要注意这个问题！”波奇满意地点头，很欣慰莫尼能够改正错误。

被波奇这么一打岔，莫尼也恶心不起来，反而正儿八经地问道：“大人鱼先生，你喜欢什么样的食物呢？我看你的孩子似乎喜欢鲨鱼，所以今天就全抓了鲨鱼，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听到鲨鱼，波奇眼睛亮了，语调欢快地说道：“鲨鱼，我喜欢鲨鱼！”

不过，他忽然眉头一皱，不满地说道：“可我不喜欢大人鱼这个称呼，我有名字的，我叫做波奇”

“而且我儿子也有名字的，你不能叫他小人鱼，要叫他沙曼莱尔！”

“对，我儿子叫沙曼莱尔！”波奇对于自己记住了儿子的名字而感到兴奋，开心地在水里转了两个圈。

看到波奇自曝家门的行为，沙曼莱尔整个鱼都傻眼了。

你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就算了，还要把我也拉下水？

喂喂喂，你到底长没长脑子啊！

猛地听到波奇竟然就这么将他们两个的名字都爆出来了，莫尼也是一脸不敢相信，有种幸福来得太突然的感觉。

他脸都红了，有些手足无措地说道：“好好的，波奇先生！”

“我现在将鲨鱼投放进去，请您用餐！”说着，莫尼就脚步轻快地走到鱼缸的入口处，将自己刚从海里逮到的鲨鱼放了进去。

波奇游过去捞起鲨鱼，从里面挑了一条最大的，语气柔和地对沙曼莱尔说道：“儿子你饿了吧，给你先吃！”

他浅紫色的眼睛中透露出关切，眼神慈爱而温和地看着沙曼莱尔，表情真诚到让沙曼莱尔都不好意思拒绝。

对于他刚刚自报家门的行为，沙曼莱尔本想生气的，可是看到波奇这么关心他，责备对话语又咽回去了。

算了，不要跟傻子计较。

沙曼莱尔叹了一口气，抓起鲨鱼往其他地方游。

“儿子你跑那么快做什么，等等我啊！吃饭的时候不能游太快哦，很容易被鱼肉呛到，之前我听说过有的人鱼在吃鱼的时候呛死了！”

“那可真是太惨了，怎么有鱼能够被食物呛死，儿子你不要被呛死啊，艾莉西亚会生我气的！”波奇追随着沙曼莱尔，一起游向船舱深处。

留在原地莫尼看着一大一小两条人鱼翩然游走的背影，两只眼睛都在放红光。

“他告诉我名字了！”

沙曼莱尔在波奇“关怀”的目光下吃完了两条鱼，游到船舱底部去看他的海葵和水母们。

“儿子，你在干嘛？”波奇一边啃咬手上的鲨鱼，一边游过去好奇地看着他。

和精致的沙曼莱尔不同，他吃的满嘴流油，血喝油脂都糊了一脸，很有人鱼一族的风范。

“我在尝试着自己逃跑，不像你一来都快和那个变态打成一片了！”沙曼莱尔没好气地说道。

“可我没有和他打成一片啊。”听到沙曼莱尔的话，波奇脸上露出了委屈的表情，他抹了抹嘴边的鲨鱼血迹，正色道：“我这明明是在放松他的警惕！”

“以我丰富的和人类打交道的经验来看，越表现出反抗，行为越过激，就越能激发他们的变态欲望，他们就会越关注你。”

“人类其实是很好糊弄的，顺着他们的意思来，他们就会以为自己掌控了你。”

“我没有跟你说过吧，我从人类手里逃跑过五次！我最喜欢的就是在人类以为我不跑了的时候逃跑，那时候他们脸上就会出现特别精彩的表情，甚至还会突然变色，特别的好玩”

波奇语气轻快，甚至在说“好玩”地时候还拉长了音。

沙曼莱尔在他眼中看到了某种戏谑的神色。

不过这没有持续多久，很快，波奇又恢复了傻了吧唧的表情。

在三下五除二解决掉手里的食物后，他对沙曼莱尔问道：“你准备怎么逃跑？”

沙曼莱尔将自己准备对莫尼下毒的计划告诉他。

听到沙曼莱尔的想法，波奇第一反应不是讨论可不可行，而是脸上浮现出某种怀念的神色，说道：“养海葵啊还真是有意思呢！”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小时候也养过东西，不过我养的是海蛇！”

“海蛇实在太可爱了，遇到危险了就会钻进沙子里面，只露出一个头来，我特别喜欢逗它们，看它们钻来钻去。”

“而且海蛇身上都有漂亮的花纹，几乎每条都不一样，游泳的时候好看极了。”

“我曾经养了一大片海蛇，至少也有上万条。”波奇语气怀念而骄傲地说道。

听到他的话，沙曼莱尔一惊，你想到自己这个智障父亲竟然还有过这种鱼生经历。

不过，听他这个语气，似乎现在不养了？

“那为什么现在不继续？”沙曼莱尔问道。

“因为它们都死了！”波奇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

“在一次海潮之月之后，我的海蛇基地不知道遭遇了什么，被破坏地一团糟。”

“我把沙子翻开，底下全都是海蛇的尸体，水里也到处飘浮着尸体，吸引了一大片鱼类过来，在我面前一点点地把我辛辛苦苦养大的海蛇分食了！”

波奇表情变得痛苦起来，伸出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光是听到这个描述，沙曼莱尔就有种心里在滴血的感觉。

他也养过海葵，知道要养大一个东西有多难。

如果自己辛苦培育出来的海葵全部阵亡，沙曼莱尔想想都觉得快要窒息，血压都上来了。

“那你怎么不看管好它们呢？”沙曼莱尔又问道。

“怎么看管？这可是大海！瞬息万变，随时都有意外发生。”波奇大声反驳。

“海潮之月到来的时候，连我都要跑到安全的地方去躲避，怎么可能顾得了海蛇呢，我没办法带着它们跑，只能祈祷它们不发生意外！”

“而且在这之后我又养了一次海蛇，结果被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大章鱼发现了，它用触手到处搅和，把我养的海蛇全都翻出来当食物吃了，要不是我跑得快也被吃了！”

“那都是我的心血，我的海蛇”

波奇垂着头，眼眶微微发红，语气哽咽地说道：“在那以后，我就没养过任何东西。”

“我保护不了它们。”

“大海不是陆地，它是有脾气的，而且脾气很大。”

“我无法驯服它，永远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