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所谓的妈妈,果然不是自己的亲娘,不过是头凶狠的母狼。
狼蝎之心,人神共愤。
万花楼,在木棉刚来的时候,只是古月国一个不甚入流的寻欢之所,都是一些挣扎在生活边缘的人偶尔才过来的消遣之地。
可是,自从木棉来了之后,彻底颠覆了万花楼低端粗鄙的形象,转而成为名门之后的聚散之所。
万花楼逐渐培养起女子的琴棋书画,提高女子自身的修养,这在当年的烟花柳巷中成为一股清流。所以,面对的消费阶层也逐渐扶摇直上。
那些附庸风雅的富家公子、王公贵族,摩肩接踵地光临万花楼,给万花楼带来难以言明的巨大收益。
而木棉,尽管一直秉承着“卖艺不卖身”的宗旨,也没有辜负万花楼“镇楼之宝”之美称。
爱慕之人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如过江之鲫川流不息。那些贵公子纷纷一掷千金,只为博得美人一笑。
十年来,木棉按照约定,不但给万花楼创造着无以匹敌的财富,带来了空前绝后的繁华,更是让万花楼一跃成为古月国最上流的娱乐场所。
木棉想过,只要十年期满,她就能如愿告别声色犬马,回归山林水间,去做一个自由自在的闲人。
本以为,这一生,终于能过上自己想过的日子。
却没想到,现如今,还在这里,不曾出去,甚至,越陷越深……
木棉安静地坐在百花厅里侧的休息间,任凭身旁的小姐妹为她打扮。
裙艳如花,
妆浓似海,
面沉如石,
美人心已失。
下午的阳光从百花厅的镂空窗格中倾倒进来,给空气里铺满了橘红色的热切与期盼,焦躁与烦虑。
已经有客人陆陆续续地围坐在了楼下的大堂,二楼最好的包厢也稀稀拉拉地有人进去了,他们都在等这一天,能肆无忌惮地一睹芳容、一亲芳泽这一天。
自通知发出之日不到一天,厅里所有的包厢全都被预定,甚至有高价抢夺的趋势。
这场拍卖引起了无数人的讨论与期许,这一天无疑会成为古月国风月场上载入史册的一天。
而同样,这是木棉难以摆脱的灾难日。她已经能听到大厅里、帷幔外边传来男人们津津乐道的交谈声。
木棉微微蹙了蹙眉:我该怎么办?
妈妈的声音仿佛还在耳际,像是森寒的死亡宣言:“你真的以为我们的契约只有十年而已吗?”
木棉一头雾水地看着眼前那个以为自己已经摆脱掉了的女人:“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之前给你看的,是我们之间的第二份契约,真实有效的契约……”
被小厮绑住的的木棉忘记了挣扎,她木然地盯着眼前的女人:“怎么可能?”
对于这个,她一无所知。那份让她毫无活路的契约她是第一次看到。
“怎么不可能?还不是你那便宜老爹。我多给了他一百两银子,他就愿意把你余下的生命都卖给我了。”说着她便像想起什么似的“呵呵呵”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所以,乖乖听话吧!”
木棉是个聪明人,只消一句话,她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那亲生的爹爹,卖了她十年的青春还不算,居然还悄悄摸摸地背着她和对方签订了这样的无商量余地、全方位配合的卖身条款。
就算今天真的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拍卖,她也不能说个“不”字。
她该怎么办?
拍卖即将开始。
风月场上,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富家公子、王公贵族,终究没几个是值得托付的。更别说风月场上的露水姻缘,能付几分真心。
就算再为自己多么的一掷千金,也不过是图个新鲜和乐趣而已。
在舞台正前方的二层看台上,温小眠静静地看着百花厅里蜂拥而至的人群,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他们纷纷入座,面对舞台的方向,翘首以盼,那里将会出现他们梦寐以求的身影。
木棉终是被推上了舞台,一身凤冠霞帔的红嫁衣衬得她的身形更是妩媚天成,她忧郁的俏脸更是给她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气质。
她在台下炽热的眼神中躲闪不及,浑身像是百蚁爬过般难受。可是,她知道,这只不过是个开始。
等了十年,如果结局真的只是这样,那她宁愿一死。思及此,木棉突然笑了一下,她没想到,自己的这一生就这么过了,那些美好的梦都将破碎了。
可是,那个笑落在旁人的眼中就像是勾人魂魄的明灯,撩拨着人心,引来一阵骚乱。
温小眠瞥见汹涌的人群外沿,似乎有一只黑白色的花猫静静地蹲坐在舞台幕布的边缘,一眨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而人群的最后方,似乎多了个身穿斗篷的看不清面容的男子。
如火如荼的拍卖进程一直从傍晚持续到黄昏,最后终于在堪称能买下几座城池的壕气中结束。
那人给出的价格让人望尘莫及。虽然大多人都在片刻间悻悻而归,但自知实力不敌,也不过是一瞬间的惋惜。
他们纷纷猜测那人的身份,非富即贵,是遥遥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存在。
他们都说木棉有福了,以后说不定能飞上枝头当凤凰。
只有木棉自己知道,她将与这世界诀别。
温小眠看着她的表情,心里绞过一丝心疼。
温小眠是站在那些几近痴癫的男子中唯一可以冷静的女子,能看清木棉内心所想的女子……
夜,寂寂。
人,戚戚。
摇曳的红烛就像女子的命运,在这世间飘摇。
木棉独自坐在已然被刻意装扮过的闺房。床塌上火红的锦被,大红的嫁衣似乎都在刻意地嘲弄,嘲弄她这被视若玩物的红颜,在这凡世间微如浮尘。
本想悠然地去寻一个知心人安然终老,却不成想,十年的期盼到头来都是梦一场,最终还是被推向了身不由己的深渊。
木棉紧闭着双眼,掌心拽紧了金钗,提到了自己的脖颈间,只等着一把扎入,结束这一切……
“不要!”
温小眠着急地喊着,企图阻止木棉的动作。
似乎是有所感知,木棉的动作突然顿了下来,空气也仿佛不再流动,整个人像是瞬间凝固了般不再动弹。
温小眠这才发现房间左侧的木制窗扉发出了颤抖的“啪嗒”声,床上的大红帷幔也开始无风自动了起来。
全世界仿佛都沉寂下来,一个清晰的脚步声却从门外“踏踏”而来……
“是谁?”
温小眠蹙了蹙眉,望向那扇紧闭着的雕花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