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月光，愈发的明亮。照得周边的葫芦藤蔓泛出绿光闪闪的光芒，宛若流光。轻闪的光点，又像是空气中窜入了密密跃动着的萤火虫，热热闹闹地飞舞在碧绿的叶子上。

看着白衣书生孤单的背影，听着他无比认真的语气，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李香觉得，他是认真的。

白衣书生的声音顿了一会儿，就把那折扇合拢于掌心，他的手指紧握着它，语气里像是带着深秋里特有的浓重，低沉地说：

“为了她，我一直守护着这片葫芦园。只不过，是想保护她喜欢的东西。

你知道吗？

我的一生都在等待，等待她的到来。

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等到了那一天。

当我命垂一线的那一刻，她发自内心流出的那滴泪，对我来说，是这一生中，最宝贵的东西。

那一刻，我知道这一生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在她心里，就算我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也无所谓。

我知足了。

只是，我还是愿意继续去守护她喜爱的东西，所以我就呆在这里再也不曾离开过。

我想，喜欢的东西大抵都是不会变的。

或许有一天，还能再等到她的到来呢？

就算她不知道我的存在，我远远地看看她也好。

所以，我就在这等啊等，等了一季又一季，一年又一年。”

说到这，白衣书生又沉默了，他低头的眸光中似乎带着些浓重的情绪，带着些惋惜和恋恋不舍。

李香说：“那……你等到她了吗？”

“嗯！”

白衣书生的声音似乎带着些笑意，陷入了美好的回忆，“见到了，还不止一次。最近的一次还是在三年前。她一点都没变，还是一袭白裙，秀发如瀑，飘飘欲仙。她就静静地站在那，却美得纤尘不染，像是一幅举世无双的画卷。”

“那她看到你了吗？”

虽然眼前的这个人还是形单影只，但李香还是追问，她下意识地希望有情人能终成眷属。

白衣书生摇了摇头，轻声说：“没有。我甚至不敢出现在她的面前。已经过了成千上万年，说不定她早就把我忘了。”

“可惜了。”

他等了那么久，终于见到她，却都没有站出来，产生类似那种近乡情怯的情感，不敢面对，真是可惜了。

“她本是仙女，我就是一凡人，何来的可惜。”白衣书生倒不觉得自己委屈，义正言辞地说。

他的话，听起来总是让人真假难辨。

可是此刻，李香听着他的话语，她突然觉得，仿佛福禄村那个仙女下凡的传说真的是他自身的写照，要不然怎么会他被描绘得这么言之凿凿。

而他身在葫芦园中的万年守候，不就是福禄村传说的后续吗？

以成千上万年的时间来度量他们生活的痕迹，说不定，她真的是那个传说中的仙女。

要不然，怎么解释，经过了那么漫长的岁月，她依然还存活在这个世上？

他怎么还会在三年前见到她？

白衣书生本就是个不科学的存在，那还有什么更让人难以置信的呢？

更何况，有些“不科学”的事情，李香她深有体会。

在这葫芦园相聚的最后一晚，白衣书生对李香说了很多。

他说在这万万年的时光里，他孤寂地守侯在这里，可是却并不后悔。

只不过，可惜的是，他不能再继续守候在这个地方了。

当月光被乌云遮住，渐渐暗淡下来的时候，白衣书生一溜烟儿回到了葫芦。

李香看着眼前这个特别的葫芦，感慨万分。

他陪伴了自己近乎完整的人生，如今，他连同这个葫芦园都要消失不见了。

离开之前，李香遵从了白衣书生的意愿，把它摘了下来。

那一瞬间，葫芦园的枝叶间，幽绿色的光芒明亮到极致，就像分外耀眼的霓虹，在霎那间散发出夺目的光辉。

只不过，在葫芦彻底离藤之后，所有的光亮也瞬间暗淡了下来。

李香轻轻抚了抚手中这个闪烁着微光的葫芦，然后，把它拢进了披风里。

萧瑟的秋风吹过，周围的月光恢复了流水似的清冷。

李香环顾着这个熟悉的葫芦园，周围的一切，看起来和之前有点不太一样了。

身旁的葫芦藤蔓随着凉风轻轻晃动，好像他们从没发生过什么变化，那淡绿色的微光早已消失不见，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这只是一个普通不过的葫芦园。

抬头看了眼阴沉沉的天气，李香迈着急促的脚步往回赶去……

……

“喵！”

李香的房间，当白莲打开箱子的第一层盖子时，突如其来的猫叫声把她吓了一跳。

她惊疑未定地回头望去。

原来是只猫。

温小眠的那只猫。

黑暗中，西西静静地蹲坐在地上，歪着脑袋看着眼前的白莲，仿佛正在打量着她的一举一动。

“呼”

白莲定了定心神，长呼了一口气。

她轻轻拍了拍受惊的胸口，继续转过脑袋去，把手放到了第二个箱子上。

“喵！”

正在这时，更加尖锐的猫叫声响了起来。

“死猫，你干什么？叫什么叫？快点出去！”

白莲轻声狠戾地骂着西西，紧张地看向房门，就怕有人听见动静，突然推门而入。

她一抬脚就要朝着西西踢过去。

白莲想给它点小教训。

却没想到，眼看就要踹到了，西西却在一瞬间躲开了，结果，白莲连西西的影子都没碰到。

看着不远处的西西依然淡定地坐在那儿，白莲心生怯意。

它的那双眼睛，像是黑暗中绿色的鬼火，发着阴冷的寒光。

“阿嚏！”

白莲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喷嚏。

窗外的风突然变得肆虐，白莲与眼前的黑猫无声地对峙。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敢再回过头去继续开箱子，生怕这个让她毛骨悚然的猫再出什么幺蛾子。

只不过，她又壮了壮胆子，她觉得，不能因为一只猫就轻易地放弃自己的目的。

所以，她还是回头摸向了箱子。

就着昏暗的月光，她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摸向锁孔。

这一次，耳边没有再传来猫叫声。

她始终保持着弯腰的姿势，转过脸，偷偷地向身后看去。

紧张兮兮地环顾四周，确认身后那双鬼魅的眼睛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松了口气。

慢慢转回去，想继续手中的活。

可是，贴面而来的猫脸让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差点尖叫出声。

她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