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香质问泉流江怎么自己女儿大着肚子,还让她一个人往家走,告诉泉流江何弦静出事了,让他赶紧过来。
出乎李香意料的是,泉流江冷漠地说何弦静的事情,与他无关,他们已经离婚了。让李香不要再打电话打扰他的生活了。
何弦静与泉流江的感情,一直很好,怎么会说离婚就离婚了?
李香挂断了电话,呆坐在病床前,久久不能从这样的信息中缓过来,她心疼女儿遇人不淑,都经历了什么。
不知不觉间,她的双眼被水雾弥漫,水汽止不住地从脸颊上蔓延下来,一滴水珠滑落到掌心握着的手机上。
李香用衣袖拭了下潮湿的面颊,抬眸看向久久没有清醒的何弦静,却在那一瞬间,激动地挺直了脊背,欣喜地说:“静静!你醒啦!”
何弦静醒了。
她的眼睛正在直勾勾地盯着李香,又好像在看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李香在欣喜过后,心里猛的一沉。
面无表情的何弦静,让李香恍然间回到了七年前,她看到了当年的何雪琴,同样睁着她那双明艳的大眼睛,却再也不认识自己的女儿,再也不认识母亲,永远都活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听不到周遭的一切了……
李香突然之间悲从中来。
她在一瞬间的惊喜又悲伤之后,就冷静下来,去找了医生。
医生经过详细检查之后,说何弦静患了选择性失忆症,因为受到某些打击,导致她对某个人或者某件事遗忘,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恢复。也许是明后天,也许一辈子都没法记起。
温小眠看着这样沉默不语的小姨,看到她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全然听不见、看不到周围的一切,不管温小眠怎么喊她,怎么说笑话逗她,她都是摆着一副清冷的表情,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医生说,何弦静她虽然忘了一切事情,但是她认识人,也能分辨出她眼前的这个人是谁,理论上讲,她应该是能和正常人一样吃饭、睡觉、交流的。
而她出现的这个情况,更像是心理障碍。
她伤了脑子。
受伤只是她的一个挈机,造成这样的结果最大的原因是她选择了自我封闭,不愿意与外界接触。
李香连打了十多个电话给泉流江,他终于不耐烦地接通了电话。李香质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何弦静变成这个样子。
泉流江只是笑着说,人又没死,有什么好伤心的。
至于,发生了什么,泉流江说他连提都懒得提,还让李香去问她的宝贝女儿去。
李香气得直骂畜生、没良心。
她记得当初,亲眼见证了泉流江对何弦静的体贴与疼爱。泉流江曾经在自己的面前,对何弦静说过:“我这辈子,绝对不会让你受苦。”
那一幕,泉流江认真又深情,何弦静甜蜜又娇羞,像是时光中美好的温度,刻在绵长的岁月里,至今还回绕在李香的面前。
若不是他们真心相爱,李香断不会把何弦静嫁到那个对她而言,可能会危及生命的泉县。
那一幕还回荡在眼前,转瞬却已变成了泡影。
温小眠看着一切如七年前那般相似,只是,现在的小姨比那时的妈妈温柔多了。
何弦静定定地坐着,不说话,也不动;喂给她饭就吃,帮她洗澡她就洗;没有多余的动作,整天整天地安静无声。
一直到温小眠这学期彻底结束,何弦静还是这副状态。
这个暑假,温小眠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粘着小姨,只是现在的小姨却不会陪她喜怒哀乐了。
温小眠静静地陪着何弦静聊天,聊着小时候的福禄村,聊着曾经的院子里孩子们都羡慕小姨的漂亮又优秀……
只是,何弦静永远都静静地坐着着,偶尔会把视线投到不知名的地方发呆,她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在自己的世界里孤独无依的妈妈。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回到了几年前那般,没有变化。
唯一发生改变的就是现在的西西,他没有再被温小眠冷漠以待,关在门外,而是像他们相处很默契的模式那样,时刻在温小眠的身边陪着,除了突然需要去执行任务的时候。
夏天的夜晚,静谧无风。
密云笼罩下的大地色调清冷,稀疏的星光肆意绽放也驱散不去泼墨似的黑暗。
温小眠和西西,一人一猫,并排坐在河堤上,看着黑黝黝的水面发出星星点点微波荡漾的光。
“放心吧!你小姨她所有的苦都已经吃完了,从此该享福了。喵!”西西打破了夜的宁静,伸起萌萌的猫爪轻轻勾着温小眠的衣服下摆,以示安慰。
“这样的她,怎么能算享福呢?”
温小眠看着远方的一片片黑影,“从小,我就跟在小姨屁股后面走。她给我的印象,一直是充满活力和温暖的。我刚记事时,就觉得小姨是个特别认真的人。不同于别的孩子对于学习插科打诨,只要放学一回家,就放下书包,开始做作业。那时候,小姨看到我眼巴巴望着她的眼神,对我说:眠眠,你要学写字吗?我教你。
我习惯看很多的书、我对文学的热爱、我执着的梦想,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小姨吧。小姨的好学让我耳濡目染,至今都让我受益匪浅。
她曾对我说:加油眠眠!为自己找一个梦想,然后义无反顾地努力。
小姨爱美。她和妈妈一样,都是被外婆从小疼到大的公主。
我也不例外。被爸妈宠着,被小姨和外婆宠着。可是后来,妈妈没了,爸爸他……然后,我就只有外婆和小姨了,只有外婆和小姨……”
温小眠说着说着,便把头越埋越低,直到埋进膝盖,温润的液体渐渐浸湿了枕着眼眸的手臂。
月色清冷。
西西轻拍着温小眠的肩膀,无声安慰。
温小眠掏出了手机,她轻轻抚摸着小姨给买的这个手机,她居然都不知道小姨为什么会回来。
为什么她从来都没有提过?
温小眠犹豫了一下,便解了锁。
她找到了泉流江的号码,按下了拨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