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凉意从营帐的缝隙处穿透进来,几案一角的烛火在微微跳动。
营帐里的光线更是暗了下来。
叶恒用手掌拢了拢烛火,便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那本被他护在怀里的云书。
云书上古旧的蓝色封皮泛着暗哑的柔光,那种厚重的质感,让叶恒心生踏实之感。
虽然他以前从来没见过传说中的云书究竟是长什么模样,可是,三天前,他得到了这本云书,亲手掂量到它那的时候,就一眼认定,这一定是真正的云书。
因为它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让叶恒感觉到异常强大。
翻开书页,云书上一页页空白的纸页,虽然看不到任何文字,可是叶恒总觉得有些东西隐藏那无字页面里,只等着一个契机,让它显于形。
以前的叶恒对于那句箴言将信将疑,可是此刻,感受着云书散发出的那种博大而隐忍的气息,他开始坚信不疑。
只需要一个契机,它就能助自己达成所愿。
而这个契机,就是这次的平定附属国之乱。
叶恒收起云书,站起身,走出营帐。
帐外的积雪深深,刺骨的寒风刮面而过。
他看着头顶暗黑的天空,耀眼的星辰在其间闪烁,一轮明月悬挂在天边。
叶恒看着转好的天气,一直紧绷着的心弦也松动了不少。
天气转好,行军便能更顺利些。
北方附属国泪云国以天气恶劣,车马行进不便为由,拒绝给古月国上供,甚至直接摧毁古月国安插在泪云国的情报系统,并扬言他泪云国不再臣服于古月国。
似乎是算准了古月国不敢出来平定叛乱。
一是由于天气原因,雪花四散、万里冰封,从古月国到泪云国,需要经过地势险峻的山川河流,古月国断不会在如此危险的境地下行军。
另一个是古月国自身带有的儒雅气质,凡事以和为贵,能调解的调解,能招安的招安,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断不会率军入驻,兵刃相向。
更何况,古月国的国主,已是耄耋之年,而新任国主的人选迟迟未定,古月国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和,国内各方势力早已在暗中角逐,风气云涌。泪云国自认为是最适合自立门户的时候。
可是,泪云国猜错了。
古月国国主叶绍虽说已是暮年,但也全然没有糊涂。
他正愁这天下江山该属意谁手,倒不是说他膝下无子,也并非没有治国的栋梁之才,实在是古月国地广物丰,更是人才济济,让他左右为难。
洽闻泪云国叛乱,叶绍感慨自己的心力不济。心里很明白这泪云国是把古月国当成了软柿子,吃准了他古月国不会贸然出兵。
朝堂上,众臣意见不一,议论纷纷,大多抱有“以和为贵”的想法,派人前往泪云国劝降。
若是往常的叶绍,这样的决定也许深入他的心思,但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又或者,想看到年轻一辈的热血和魄力。那些个想法让他内心不悦的同时,便心生天下易主的念头。
他想,谁若是有能力顷刻间平定叛乱,谁就是古月国新任的国主。
而他的念头刚起,叶恒便自告奋勇,主动请缨,要以武力去平定叛乱,速战速决。
众臣一听,自然反对声居多,毕竟古月国向来崇尚诗书礼乐,而不好残忍杀伐,贸然出兵,怕是会落人口实,留下残忍粗暴的话柄。
君王的心思自然不是常人可以揣度的,叶恒的一句,“国家的声誉向来都是成功者书写的,若是国家四分五裂、国将不国,又谈何诗书礼乐?以和为贵?”深入叶绍的心思。
叶恒的想法也在某些方面与叶绍的不谋而合,他说:“倘若我能在短期内收复泪云,多半会稳固古月国在那些附属国心中的地位,也能对周边其他小国起到威慑的作用,不会轻易忽视我们古月国的大国制度。纵然他们会有些微词,但更多的却是敬畏。”
叶绍当场便同意了叶恒的提议,让他马上准备,带兵北上,速战速决,以免泪云国搞出更大的小动作。
若是能凯旋而回,不出意料,叶恒就能得到那个期待已久的位置。
当然,这并不只是他的臆想。
因为云书。
当时的他,刚刚在前一晚得到云书。
那句箴言:“得云书者,得天下。”就是一切顺利的佐证。
有了云书,他缺少的只是一个契机。
而这个契机,就在眼前。
他能感受到,在朝堂之上,怀里的云书渴战的情绪。受着云书的影响,他更是坚定了主动请缨求战的决心。
结果,一切当然是往好的方向发展。
堂上高坐的国主,他的眼里对叶恒流露出来的赞许神采是隐藏不去的。
所以,叶恒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这一战,成则,坐拥天下。
……
九王爷府上宫灯映雪,把整个府邸映得通红敞亮。
古月国素来就有“游人在外,点灯留门”的风俗。
不管家里的人,谁出了远门,都会在门前屋后或者屋内,点上几盏灯笼,预示着欢迎在外的游人随时归来。当然,这灯,得是红色的,红色才显喜气与吉利。
也有点上白灯的,那就说明家里的人已经接到了远游在外的游子不幸遇难的消息,全家都在悲痛中接引逝者的亡魂。
而灯多灯少,全看主家的身份地位,以及出游者的重要与否。
所以,叶恒出外征战,他的府邸就免不了灯火长鸣的盛况。
是夜,纷纷扰扰的飘雪总算消停了下来,照看宫灯的侍从不停地拂去灯罩上白雪的动作也渐停了下来。
大雪之后的夜,显得静谧又清冷。
木棉居住的院子,四面院墙高耸,倒是为她挡去了不少风寒。
她搬了个小凳,独自坐到门前的廊檐下。
院子里堆了厚厚的一层层积雪,屋顶上、树桠上,满世界都是皎洁柔软的白色晶体,除了那一盏盏挂在树间、檐下的宫灯。
它们发出了红色灼灼的光芒,微微跳动,摇曳在白色之上,衬着黝黑的天空,倒是刺眼异常,却把整片的白色都映得,看起来……
有些惨淡。
嗯,惨淡只是木棉的主观想法。就像此刻,木棉身处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