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甘之若饴

胡曲看着容卿的背影在幽径间穿行而过，一闪身便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

仿佛慢一步就会找不到她中意的食材似的，容卿的脚步里装了几分迫不及待。

胡曲收回了视线，立马转身往大门外走去。

才刚踏进门槛不久，她便又顺着台阶往下，打算出门去。

“我出去一下！”

胡曲一边往外走，一边跟身旁的侍从交代了声，“你们不用跟着我，自己去忙别的，如果容姨问起我，你们就说我今儿心情好，想去街上逛逛！逛完就回来。”

本来已经打算回去休整的车夫看到九王妃胡曲又急匆匆地出来，便早已侯在了路边。

胡曲三步并作两步，再次上了马车。

“走！去护城军大狱，速度要快！”

胡曲的声音从轿厢里传了出来。

车夫听闻，便不假思索地挥动软鞭，深棕色的马尾晃了下，便嘶鸣一声窜了出去。

……

护城军大狱。

虽然天色早已大亮，冬日的阳光不够火辣，却也依然刺眼，木棉所在的牢狱却还是暗无天日，透不进一丝天光。

只有走廊里微弱的火光还在一跳跳地摇曳着，承载着这方空间里所有的光明。

要不然，这里的一切，都会被阴郁彻底吞噬。

饶是有光，黑暗依旧肆意席卷着看不清的角落。

还好，这点微弱的暖黄穿透牢门上间隙疏远的木头，洒进大部分的空间，才不让木棉的整个牢房都陷入绝对的死寂。

木棉抱膝坐在角落简陋的石床上，望着黑暗的角落里零星的光斑。

这里没有白天和黑夜，给人一种时间就像被停滞般的错觉。

自宋亦走了之后，木棉恍恍惚惚地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她的身边没有发生一丝一毫的变化。

若是非要找出些许变化，那便是安静。

往返巡夜的人杳无踪迹，原本每天准时送来的早餐也是缺席状态，这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木棉一个人了，让她有些疑惑。

她想，如果自己的直觉没有出错的话，外面早就已经天亮了，已经是第二天了。

这是默默离开之后的第八天了，也是很快就要奔赴刑场的日子。

也许是因为离行刑不远了，所以牢狱内会有些许的变动。

想想也就释然了。

木棉从来都没想过，自己这么快就要奔赴死亡。

在八天以前，她还觉得自己得到了这世间最美的幸运。

木棉的思绪在这寂静的空间里，穿过短暂又漫长的光阴，脑海中的百般景象纵横交错，仿佛重活了这一世。

过去的一幕幕景象在眼前闪现。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默默的时候，它小小的一团，瑟缩在满地的泥污里，颤颤发抖。

它疲惫地耷拉着双眼，在木棉蹲在它身前的那一刻，蓦地睁开了那双湛蓝透彻的明亮眼睛。

只看一眼，木棉便感觉自己像是看到了一整片晴空。

笼罩着烟波浩淼般，无穷无尽。

它的那双满载着深邃湛蓝的眼睛，像是铺天盖地而来的漩涡，像是要把木棉的所有情绪奔涌着吸入其中。

那一瞬间，木棉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深深触动，痒痒麻麻的感觉涌进心底，一种发自内心的欢喜像是一股暖流包裹着全身。

木棉情不自禁地抱起它，拥入怀中。

从此，她的默默，便一直陪伴着她，从扬城到这京都，从过去到现在……

木棉也一度以为，他们之间还有漫漫长的未来。

漫长的岁月里，小短腿的小奶猫，早已长成了英俊的大猫。

黑白色的花狸，没有浑然天成的贵气，却是性格傲娇到难以复加。

除了木棉，不向任何人示好。

那时候的木棉，并不知道它的倚仗。

只觉得，默默它只有在木棉面前才是一只温顺的猫咪，若是给它披上一身威武的虎皮，在其他人面前秒便高冷又倨傲的模样真真一点都不会感到违和。

只是后来，木棉才知道，它本来就不是一只普通的猫咪而已。

他本就可以睥睨这世间的一切，包括木棉。

可是，他却选择像一只真正的猫一样，就这么一直陪伴在木棉左右。

它一直像那份雨后初霁的暖阳，洒满木棉的心房。

木棉最喜欢抱着它，抚摸着它柔软的毛发。

它那温润的触感，胜过这世间所有的绫罗绸缎。

她的默默，有着一个最通木棉心意的灵魂。

它占满了木棉的生活，慢慢地又以另一个面貌肆意地闯入木棉的梦境。

如梦如幻，似梦似醒。

木棉一度以为那只是个美好的梦魇，直到现实融入梦境，梦境撞进现实，默默那模糊的毛绒绒的脸庞与那梦中的模糊的面容渐渐重叠。

难道不是吗？

一直在木棉身边的，一直是那个默默。

不管他是一只惹木棉怜爱珍惜的萌猫，还是陪伴在木棉身边的一个人，或者是本该存在于九天之上的那个虚无缥缈的传说，自从来到木棉身边之后，就从未远离。

除了这一次。

而这一次，默默在突然之间离开，而后杳无音讯。

他回到那个属于他的世界里去了吧！

木棉原本以为，她可以像默默交代的那样，在这里安然地等他回来。

却没想到，他这一走，不过才八天而已，木棉便突然间落到了这番境地。

仔细想来，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境般突然而至，“妖女”两个字就像是汹涌的潮水，突然间占满了木棉的生活。

也许，这场无妄之灾的起因是默默。

因为默默不同于寻常的猫咪，所以被有心之人说成是妖物，而妖物的主人自然也就成了妖女。

而后，这样的谣言在短短的几天内扩散、蔓延，最终把木棉包裹在“祸国殃民”的假象之下，二进牢狱，奔向生命的末路。

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吧！

木棉不会责怪默默，也许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他而起，相反，她对于默默的出现满心欢喜。

有默默陪伴的日子，她甘之若饴，从不后悔。

就算此刻，这场无妄之灾无法挽回，承载着木棉即将渐渐消亡的生命，她也不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