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嫌命太长

夜似乎更浓了，秋意渐冷，似乎要透过稍显凉薄的棉被侵入到五脏六腑。

看着默默为难无比的反应，像是确定了心中的猜测，尽管早有准备，但木棉的心里还是一揪。

清秋的冷，让她觉得凉过这世间所有的寒。

默默看着木棉，眸中满含着不舍与深情，却又很快地别开了视线，躺回了木棉的身侧。

他越是不舍与为难，木棉便越感失落。

她再次想起了当年与父亲的告别。那时候，家道中落，与父亲相依为命，虽说日子已然清贫，但好歹还有个疼爱自己的人。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父亲不再是那个父亲，连最后的再见，也是匆匆。

本以为很快便能相见。却没想到，一别多年。

直到如今，他再也没有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这么多年，她一个人，也就这么过了。

直到……默默出现了。

她以为会和默默一直一直都会在一起。

木棉以为早就不介意父亲当年抛弃自己的事。却没想到，现如今，又记起了那一番让她念念不忘到今朝的别离。原来，她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她以为不会再被抛弃了。

却没想到……

如今……

只不过是一瞬间的时间，木棉的思绪翻飞，双手捏住了触手可及的衣袂，几乎要承受不住默默的远离。

默默回绕在耳边低沉的声音又让她从恐惧的梦魇中清醒。

夜色中，他仰头望天，似乎正看着床榻顶部的帐幔。他说：“我说过，会陪你一起，走到生命的尽头。我不想离开你。只是……”

木棉缩在被子里的掌心更是用力了一些。

默默的声音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知道，你我既已结成连理，自然是应当相依相伴，而不是分离。况且，你我早已起誓，苍天可鉴，真心不移。我更是愿意和你在一起，一起老去。只是……若是我真的不得不离开，我希望你可以好好的。好吗？”

像是尘埃落定般，木棉的心“扑通”一声，跌落到了谷底。

她不想听他说的如果，默默说那么多，还不是想要离开！？

“好！”

木棉像是个提线木偶般淡然回应。

倔强如她。

她不想被抛弃，也不想脆弱，不想苦苦哀求。

她松开了已然把自己掐得麻木的掌心，往里床侧了侧，温婉地说，“睡吧！默默晚安。”

理智告诉她，就算是要离开，默默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或许，是因为有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也说不定。

只是，这时的木棉，哪里还有什么冷静思考的能力？

她的脑海被默默将要离开这里的讯息轰炸，直惹得她心如死灰。

像是被抽回了所有的勇气，她颓然地沉睡在里侧，心底泛起的绝望让她连肆无忌惮的热泪都被堵住，而不宣泄分毫。

默默往木棉身边靠了靠。

他的臂膀环过木棉的腰际，把她护在自己的身前。

木棉的呼吸清浅又平静，像是真的睡着了一般。

默默心里清楚，木棉她受伤了。

只是，他已经无暇顾及木棉她到底是真的安然接受了，还是在想着其他什么情绪。透支的体力，已经让他不堪重负。

他很想把一切都告诉木棉。

默默知道，木棉会愿意跟他承担一切的喜怒哀乐，甚至愿意为他承受一切。

可是，他不愿意。

他情愿木棉恨他，甘心情愿地离开他，而不是终日内疚，反而责怪她自己。

木棉的气息让默默安心平静，他很快便睡着了。

不知不觉间，他又缩成了一团娇弱的猫咪，紧贴在木棉的后背。

后背的温暖，让木棉的心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不知不觉间，便也陷入了沉睡。

彼此即将分离，总是有一些难以接受，但至少当下，还能相伴相依。木棉和默默都有想过，分离或许是在不久之后，又或许是在明天。

只是，他们俩谁都没想过，分别，来得如此之快。

当天晚上，当默默警觉地睁开双眸，他便看到了黑暗之中，站立在卧榻边，浑身散发着荧荧微光的女子。

在这浓黑的夜里，她是这屋子里唯一的光亮。

像是飘然尘外的天仙，突然降临在这人间。温暖又圣洁的光晕，包裹着她的全身。她就这样看着默默，等待着他的醒来。

她知道默默很快便醒。

如她所料，默默在她刚落地的那一刻便转醒。他的眸中却没有任何的惊喜，反而带着些怔忪的失落。

似乎料到了默默的反应，她也没觉着奇怪。

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自顾自地离开，转身去了外屋。

默默回头望了眼木棉的睡颜，便心事重重地下了卧榻，转而恢复了英俊男子的模样，迈着修长的双腿，绕过屏风，坐到女子的对面。

无形的屏障扩散开来，仿佛这方桌子上并没有这两个正相对而坐的人。

眼前的女子正撑着下巴打量着眼前的默默，说道：“你……看起来，真是不一样了。”

“是吗？幻儿倒是没怎么变。”默默回答道。

他看着眼前这个许久不见的女子，她还是这般的不食人间烟火，带着与生俱来的仙气。

她当然并不属于这凡尘。而是和默默来自同一个地方记忆之城。

她是沫离幻。

以凡尘的话来说，默默与她，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为什么要躲？”

沫离幻凑近默默跟前仔细看了看他，又扭头指了指里屋，“就因为她吗？值得吗？因为他，你断绝了与记忆之城的联络，躲着我们，也断绝了自己的生机，把自己搞得这般虚弱。若不是我们及时发现你，怎么？你难道嫌命太长，真的想就这么慢慢老死？”

“我这不是好好的，哪来的虚弱？什么老死不老死？我看起来很老吗？”

默默兀自倒了杯清茶，往沫离幻的跟前推去，“喝茶喝茶！那么久没见，就不能说点好的？”。

“你这……”

沫离幻“啧啧”摇头，说道，“骗谁呢？你以为我是她？那么好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