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先生找过我了。”
“不是我。”
“我纪墨是读书人,不会说谎,也绝对不会做出背后害人的事情。”
纪墨径自开口:“但或许会和我有关系,我会去弄清楚,然后给你一个交代。”
李玄眼睛微眯,没有答话,心里却在分析纪墨话的意思。
从这件事后续引发的一系列结果来看,纪墨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他虽然是礼部尚书的公子,但毕竟还未进入朝堂,没有这么大的能量。
衙门的人或许会卖他老子一个面子,替他出头吓唬吓唬人,但绝对不敢在妖蛮之事上乱搞。
况且大秦律法严明,绝非纪墨可以随意玩弄的。
如此说来,这件事背后有礼部尚书的影子?
怪不得纪墨会说或许和他有关。
以礼部尚书的手笔,在知道他在教坊司,借此用出点小手段陷害他实在是太简单不过了。
理清楚这一切,李玄点了点头就进了书院,而纪墨则是看着他的背景,直到李玄消失,他才面色凝重的朝家走去。
回到纪府,纪昀正在书房,练习字画。
“父亲。”
纪墨走进来,开门见山的问道:“李玄入狱,是不是你暗中做了手脚?”
“这是你和你爹说话的态度?”
纪昀放下手中毛笔,坐到椅子上,端起一旁的茶水抿了一口。
“父亲,你明知李玄是和孩儿一同去的教坊司,为何还要做出这种事情?你这是陷孩儿于不义!”
“更何况,妖蛮杀人,还是在长乐郡,这是何等之罪过,一旦李玄无法洗清嫌疑,这是必死的局面!”
纪墨愤慨不已:“难道孩儿也是父亲您党争的工具吗!”
“放肆!”
茶杯重重的摔在桌子上,纪昀胡须乱颤:“你懂什么!”
“孩儿确实不懂。”
纪墨丝毫不惧,直视着纪昀:“孩儿不懂,朝堂之上皆为秦臣,为何不能团结一心,为我大秦谋福,偏偏要党争,自相残杀!”
“孩儿不懂,父亲您明明身为礼部尚书,为何却能罔顾百姓之性命,只为杀一个书院学子。”
“孩儿不懂,父亲你身为大秦的臣子,却对董相提出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政策给予支持!”
“父亲难道不知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吗?”
“父亲难道不知道,若陛下当真采纳了董相的政策,那么十年、二十年后,我大秦除了多出在朝堂上勾心斗角的儒士外,谁能领兵抵御外敌?谁能为我大秦造出战车铠甲?百姓无所养,无所医,无所依,这就是父亲想看到的吗?”
“父亲您让我走政道,可这样的朝堂,有什么值得孩儿去为之奋斗?”
“父亲也曾寒窗苦读,也曾立志报国,为百姓谋福祉,读书人进入朝堂,难道不应该是胸怀天下,济世救民,为何却都变成了只会排除异己,以权谋利之辈?”
“倘若人人如此,这书不读也罢!”
纪墨每一句都义正言辞,说完这些,他大口喘着粗气,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说完了?”
想象中的怒斥并没有发生,纪昀只是淡然的看着他。
纪墨心中有些慌乱。
这些话他其实早就憋在心里很久了,只不过一直都不敢说。
现在一下子全部发泄出来,整个人就变得惴惴不安起来。
“那教坊司的柳莺,是自杀。”
纪昀轻叹一口气。
“她是官宦之女,虽被逼无奈进入风月场所,但心中自有期盼,原本是想等她那个未婚夫能将她赎出,可惜终究是一场空。”
“她既然接了李玄,日后会是什么样我不说你应该也清楚,对于她来说,不如一死了之。”
“李玄此子,抛开其他不谈,单论容貌才学,确实能吸引女子为之献身。”
“自杀?!”
纪墨愣住了,他一直认为是纪昀派人将柳莺杀死。
现在事情好像和他想的不太一样了?
“那为何刘捕头勘察现场,会说是妖蛮作案?”
“这只不过是演的一出戏罢了。”
纪昀看着自己儿子,冷哼一声道:“刘捕头只是长乐郡小小的正四品官,将此案定位妖蛮行凶对他又没什么影响,他岂敢不听?”
“至于你说的的其他朝堂之事,以你一个连功名都没有的才子又岂能看的透?”
“朝堂党争,你以为真是臣子所愿?这无非是帝王平衡朝臣的手段。”
“若是当臣子的都一条心,陛下可就不能安心了。”
纪昀也是趁机敲打纪墨,让他更明白在朝堂上的生存之道。
“陛下早年确实和臣子上下一心,只不过天元之变对朝堂的格局影响太大。”
纪昀眼中带着追忆,似乎在缅怀着什么。
“但不管怎么说,父亲您明知道李玄不是妖蛮,却还逼得他请圣裁,想将他置之死地。”
纪墨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至少,他的父亲并非是自己想的那样草菅人命,不择手段。
“为父从头到尾,未说过一句话。”
纪昀拿起茶杯,发现里面的茶水已经全洒了出来,只好又放下。
“行了,此事已经过去,你要是想兴师问罪,就去找张选,莫打扰我练字。”
纪昀挥了挥手,茶杯中凭空凝结出清水,淡淡热气散开。
从房间中出来。
纪墨腿一软。
我这么勇的?
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敢和父亲这样说话。
不过这感觉……嘿,确实很爽啊。
心中拿定了注意,纪墨靠着柱子好一会儿,这才大步朝外走去。
“小家伙也长大了啊。”
纪昀看着自己写的字,越看越满意。
上面赫然有四个大字。
无愧于心!
……
“你干什么?”
李玄正在藏书阁中看书,结果就被纪墨找上门来,然后被他生拉硬拽出来。
他恼怒的看着纪墨。
“你也得了脑疾了?”
“李玄。”
“事情我已清楚,你入狱之事,有我父亲的过错。”
“父债子偿,既然是我父亲让你蒙冤入狱,污你清名,那就由我来为你正名!”
纪墨坚定的看着他,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你干啥!?”
李玄呆住了。
这小子是几个意思,看他这较真的模样,又行了大礼,难道是想认我当爹?
“儒家弟子纪墨,今日拜李玄为师,文庙为证!”
纪墨恭敬的朝李玄行了拜师之礼,同时自他眉心中有一缕文气昭显,飞向文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