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和董相商议的结果,由刘询带着御旨,去了贡院。
“以上就是陛下的旨意了,几位大人有什么看法。”
刘询传达完毕,笑吟吟的看着屈灵均几人。
“今科中举前十学子的文章全都不公示?”
“刘公公,陛下的旨意,怕是不符合科举的制度啊。”
孟夫子最先开口。
他只负责文庙的事宜,不参与朝堂,考虑的也是科举制度。
“好回孟夫子的话,临来之前,陛下就对咱家说了,科举制度自开以来,公开学子的考卷文章是为了公平性,几位都是我秦朝栋梁,大儒文位的读书人,由你们和陛下评选出来前十的举子,天下是信服的,这考卷公开不公开也就无所谓了。”
刘询不紧不慢的开口,几位考官当中,也就孟夫子相对而言最好说话。
“孟夫子该不会觉得你们亲自评判出来的卷子,其中存在舞弊的嫌疑吧?”
“老夫监考科举二十余年,从未有失偏颇。”
这一点,孟夫子是可以拍着胸脯说出来的。
他的大儒之道便是公正,天下皆知。
就算这一次前十学子的试卷多为批判秦王董相,那也是因为他们的文章有这个本事进入前十。
事实上,每年科举考试,考生们所作的文章有很多都在伯仲间,谁人入选前十都不好说,实力是一部分,当年监考的考官喜好也是一部分。
“既然是陛下的旨意,老夫不便多说。”
孟夫子的职责就是确保考试公平公正,至于试卷公开不公开的无所谓。
这就好比华夏高考,试卷也不会公开。
“屈大儒,您几位觉得呢?”
刘询再看向屈灵均几人。
“科举结果自然是公正的,但不公开试卷,只怕有些学子会不服气。”
屈灵均摇了摇头。
他自然是不同意。
选中这十份考卷,他和许、吴两位大儒也有其他意思。
那便是想借助天下学子之口,劝诫秦王,现在试卷不公开的话,那这个影响力就会大大削弱。
他们的想法自然也会落空。
“这个无须屈大儒担忧,陛下说了,任何对结果不服气的学生都可亲入文庙,请圣裁。”
此话一出,分量就重了。
屈灵均几人相互对视,默然无语。
“几位,陛下说这次考试做的文章中有不少金玉良言,治国良策,我大秦国富民强,但亦有他国细作潜伏,文章提到的一些政策甚得陛下心意,不能被细作得知。”
“不过隐瞒考卷也只是暂时,只待时机成熟,这些试卷陛下还是会将其公布的。”
“不知道陛下说的时机成熟是什么时候?”
“这个咱家就不敢妄言了。”
“几位若是没有其他想法,咱家就回宫复旨了,告辞。”
见屈灵均等人不再说话,刘询将手中玉玺收回,行礼从贡院离开。
……
“正则,你说陛下到底是何意?”
刘询走后,许青禾看向屈灵均。
正则是屈灵均的字。
“无非是要脸。”
“十一篇文章,十篇是骂他和董仲生这个奸贼的,这要是公告天下,陛下的脸往哪放?”
“说什么怕细作将国策传出去,都是借口罢了,年年科举都考策论,以往怎么不怕,偏偏现在怕了?”
屈灵均对秦王的旨意十分不满,嗤之以鼻道:“刘公公将玉玺都带过来了,这意思不是很明确了,这件事没得商量。”
若非如此,屈灵均才不会让刘询轻易离开。
“也罢,既然陛下都这般了,吾等也不能逼的太紧。”
许青禾摇了摇头,劝诫陛下的机会多得是,不在于这一时。
他将装着文章的文宝打开,取出试卷道:“还是看看陛下定的名次,早日放榜,好让学子们安心。”
“嗯?”
御笔朱批第一的文章,正是李玄的《灭六国论》。
屈灵均看着这个排名,心中一动,隐隐间想到什么。
他和许青禾不同。
许青禾在朝堂担任的是闲职,一年上朝的次数有限。
而屈灵均未辞官前,兼任御史大夫,对朝堂时局一直都很清楚。
“有何问题?”
另外三人将排名摘抄到榜单上,看到屈灵均的神情,不解问道。
“无妨,只是想到其他事情。”
屈灵均敷衍一句,若有所思。
……
科举放榜了。
贡院内的士兵将榜单一张张张贴在布告栏中。
今日一大早,董天宝就来贡院门口等候。
他还是不服气的。
董相说他未入前十,他倒想看看,谁能在策论上压他一头。
“第十二名,董天宝……”
“比我强的,居然还有十一个?”
当看到自己名次的时候,这几日斗蛐蛐赢了的兴致瞬间就没了。
“第十一名,某某,……。”
名字后面,就是他写的文章,董天宝看了过去。
“破题思路,文章内容倒是我相差无几,但这涉及映射朝堂,这样的文章居然排在我前面?”
董天宝开始是不服,不过他不是真的蠢,想到主考官是屈灵均大儒,再看看文章,就有些明白了。
【屈大儒是我师公,他对父亲不满,自然也是对朝堂党争不满……】
一念通达,董天宝继续往上看。
王某某、孙某某……纪墨、某某……
无一例外,这些人有些是朝中大臣之子,有些是久负盛名的才子,共同之处就是他们家中长辈不涉及党争,甚至都曾谏言陛下。
除了纪墨。
他属于半途叛变的,纪昀没有,一直都是董党。
“李玄……”
高挂在第一名位置的,正是李玄。
董天宝盯着这两个字,久久无言。
他有些明白过来。
“董兄,董兄!”
正沉思间,耳旁传来一阵呼喊,转头一看,却是张阳在朝他招手。
“别挡着本公子的路!”
张阳推搡着其余学子,在他们不满的目光中来到董天宝身边。
董天宝下意识的挪了挪脚步。
他和张阳同样不是一路人。
张阳扯了扯嘴角,将心底的不满压住。
装什么清高,你爹是大秦最大的奸臣,你是他儿子,那就是最大的小奸臣!
当然,这些话都是张阳的内心活动。
他是知道自己的在长乐郡的名声的,不过无所谓。
只要他当看不见听不到,那就没有这回事。
“何事?”
董天宝皱眉问道。
“董兄,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请随我来。”
张阳找董天宝自然有事情。
他也参加了今科科举,结果出来了,倒数第三,差一点就没被录取。
这个结果,张阳是万分不服的。
特别是他看了其余考生做的文章后,心中更是有了想法。
“有事就直说吧,我爹疯了,还等着我回家照顾呢。”
哈?董相疯了?
张阳差点笑出声来,他第一时间想到是那他爹岂不是有机会更进一步了?
张选身为大理寺卿,也是有机会担任宰相的。
不过只是片刻,他就反应过来,这是不可能的事。
董相是大儒,就是真疯了,秦王也会想办法将他给治好。
估计是董天宝和董相父子间出了矛盾吧。
这种事情张阳熟的很。
他三天两头的也经常和张选吵架,每次都把他爹气得手抖。
“董兄莫开玩笑,我是真有事找你,小弟已经在教坊司订了酒菜,还有其余几位大人的公子也在,他们都在等你,就算不给小弟面子,也不能让他们觉得董兄故意摆谱吧?”
董天宝准备离开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发誓,绝对不是因为听到了教坊司三个字,而是想起来他爹让他向纪墨学习。
儿子听老子的,没什么问题吧?
纪墨天天去教坊司,那我也去,也没什么问题吧?
逻辑完美。
“走啊,还愣着干啥。”
“哦,好。”
董天宝态度的转变太快,张阳都反应不过来。
“哼。”
路上,他们刚好看见纪墨就在不远处。
张阳冷哼了一声。
倒是董天宝想了想,上前打了个招呼。
“纪兄这是……身体不适?”
纪墨刚从药店出来,一手捂着腰,一手拎着一包东西。
“啊……最近一直在深入了解民间疾苦,如此反复,不甚伤了腰。”
纪墨含糊不清的说了几句,匆匆离开,自始至终也没看张阳一眼。
……
教坊司。
张阳和董天宝来到这,二楼的某包间里已经坐满了。
董天宝进来四下一看,好家伙,都是熟人。
礼部侍郎公子、太常卿公子、秘书监公子……随便哪一个都是京城有名的官二代。
张阳把这群家伙聚集到一起是干啥?
不待董天宝多想,张阳就主动解答了他的疑惑。
“诸位,闲话不多说,这次把大家聚集在一起,是因为我们都是今科举人。”
“科举结果已经出来了,大家也都知道了自己的次序,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张阳拿着酒杯,左右望了望。
“刘兄,你在此番放榜中得一千六百七十二名,可我看了你的文章,不是在下故意吹捧,进前一千是没问题的。”
“季兄,你排名六百九十一,论榜上文章,进前五百也不止。”
张阳一个个说着。
他是纨绔不假,但也有真才实学的,文学造诣对得起他这些年的苦读。
“至于董兄更别说了,我读了董兄的文章,说是有解元之才也不为过,可你们想想,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排名?”
“张兄这是何意?”
有人出言问道。
这次科举,他们这些人的排名确实和自己所预期的不太一样。
不过看了排在他们上面的文章,其实也能够接受。
反正不入前十,以他们的出身来看,第十一名和第一千名都没多大影响。
该中的举中了,那想当的官也不会太难。
一句话,家里有这个条件。
现在听张阳这么一说,反而就又觉得不对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