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只小妖,实力参差不齐,弱一点的和鼠三一般,二等妖蛮,强一些的也不过是四等左右,在纪墨的攻击下,他们只能狼狈躲闪。
万箭齐发和烽火连城的配合使用,是人族读书人在面对成群妖蛮时最基本的连招。
一轮火箭攻击过后,地上躺下了二三十只小妖,剩下站着的也都有伤势在身。
这一幕,看的段沉他们几人羡慕不已。
以他们的经济实力和背景,不支持整出这么奢侈的攻击。
通常遇到妖蛮,都是几人合作,现场写诗进攻。
制作文册有不少麻烦的步骤,需要墨家和儒家弟子合作。
只靠他们自己,作出来的文册最多保持三天,时间一到文气就会流失的干干净净。
野猪妖看不下去了,发出了一阵阵咆哮,莫名的音波传了出来。
在他的这一声怒吼下,那些倒地、受伤的小妖身上的伤势居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样子。
这是野猪妖的天赋神通。
紧接着,野猪双手握住了自己的两颗猪牙,用力一拔,这猪牙居然直接变化成了两柄弯刀,狠狠的朝着纪墨劈了过去。
嗡!
一道罡风从纪墨头顶划过去,丝丝凉意让他缩了缩脖子,然后暴退数十米。
到了个安全位置后,他摸了摸脑袋,上面束发的儒冠已经被劈碎,头发也散落下来。
纪墨当即怒了。
优美的语言就像是井喷一般从口中喷出,听的段沉几人目瞪口呆。
“这……这是纪兄吗?”
先前的接触中,纪墨给他们的印象就是个直爽的读书人,和现在口吐芬芳简直判若两人。
“该死的人族!”
野猪妖额头青筋暴起。
纪墨言语的杀伤力太大,只一瞬间就让他心头的怒火蹭蹭蹭的往上升。
手里的弯刀狠狠劈出去,直接将纪墨召唤出来的士兵给砍碎,野猪妖迈着沉重的步伐杀向纪墨。
君子六艺中,纪墨最擅长的是书,近身作战能力一般,野猪妖皮糙肉厚,不是他能对付的。
六艺中的书,是类似法术的手段。
纪墨也明白这一点,他灵活的躲过野猪妖的攻击,溜到了李玄背后。
“老师,我打不过。”
“看出来了。”
李玄点点头。
“我来吧,早点解决也好赶路。”
李玄往前迈出一步,口中吟诵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他长剑并未出鞘,只是伸出两指,整个人就如同一柄长剑,诗句落下的同时,他本人也出现在了野猪妖的背后,来到了鼠三面前。
大手往前一探,直接掐住了鼠三的脖子,将他从地面上给提了起来。
“你说你老老实实在监狱里待着多好。”
摇头叹息一声,李玄手下用力,只听得咔嚓一声,鼠三的脖子被李玄给生生捏断。
直到这个时候。
野猪妖在惯性的作用下又往前冲出了十几米,才轰然倒地。
他的胸前出现了一道贯穿前后的伤口,腥臭的血液流淌在地上。
野猪妖一死,剩下的小妖就慌了神,想要逃跑,不过却没了机会。
段沉几人早就拦住了他们的退路,没过多久,就将这些小妖给尽数杀了个干净。
能够在外游学的读书人,基本上都不会太差劲。
段沉他们在梁国也是颇有名气的,实力纵然比不上李玄纪墨,也不是这种妖蛮能比的上的。
“元墨兄选修的是兵家?”
段沉几人熟练的将妖蛮精魄给取出来,走到李玄面前问道。
诸子百家其实都有很多共同的地方,各家读书人也不会只修一家,除了主修的那一家外,也会学习各家的技艺来增强自己实力。
像段沉他就是选修医家。
“可以这么说吧。”
李玄没解释太多。
将野猪妖和其余小妖放在一起,放了把火将他们尸体烧了个干净后,几人这才继续赶路。
路上,段沉他们也向李玄请教了不少问题,对此李玄倒也没藏着掖着,将他的理解说出来,给了段沉他们很大的启发。
他们几人分属各家,但不管问的是诸子百家中哪一家问题,李玄都能条理清晰的说出来。
这让段沉几人更加敬佩李玄,看向他的目光都变的越发不一样。
纪墨在一旁,头高高抬着,胸膛挺起,骄傲的像个小公鸡。
……
曲阜学院就在大名府的泰山山腰上。
昔年孔圣在此给门下弟子讲经说道,原本这里是没有书院的,只不过后来来此听讲的读书人越来越多,便逐渐形成了曲阜书院。
孔圣讲经,总是会引动天地异象,久而久之,曲阜书院也因此蜕变成了一件文宝。
直到孔圣陨落后,门下弟子也遵从师嘱,去了各国,只留下曲阜书院在此。
曲阜书院不像四大书院那样,有专门的先生授课,这里更像是一个巨大的藏书阁,追随孔圣的三千弟子在其陨落前,也都会回到曲阜书院,将自己毕生所学都留在其中,只待后辈的读书人来此,如若能悟出遇到先贤遗留,那便是他们的弟子。
除此之外,书院中还有孔圣和其弟子们对各家典籍的注释,就算无法得到先贤传承,浏览这些典籍,也会让读书人收获巨大。
“在曲阜书院,如果能得到孔圣他老人家的传承,那对吾等读书人来说,无异于是脱胎换骨了。”
大名府中,几人在街道上行走。
如今正是元宵节,路上正在庆祝。
李玄他们一边沿途看着一路的花灯,段沉一边感慨。
孔圣传承……只怕你们是找不到了。
李玄心里嘀咕。
和孔圣星宫融合,李玄也获悉了孔圣的记忆。
他知道孔圣在陨落之前,其实并未将传承留在曲阜书院。
孔圣的本意是要将自己所学和星宫炼化成一件文宝,留在稷下学宫的,只不过后面出现了未知的意外,他的英魂和人族文脉融合,星宫也莫名消失,最后落在了李玄体内。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现在就是孔圣的在世弟子。
“前方似乎是有人在进行文斗,元墨兄,一起去看看?”
他们这一路,也遇到过几场文斗,不过都是小打小闹,而前方的比试中,不时的就有异象出现,可见那里的读书人学识都不弱。
几人走过去,却看到一名读书人面色复杂,最终是叹了口气道:“技不如人,在下认输。”
对面的读书人捋了捋胡须,露出一抹自得道:“大秦的读书人,也不过如此。”
“王先生,文斗输了便是输了,是在下学问比不上您,和我大秦读书人何干?”
听到此话,原本要下台的读书人皱了皱眉,转身争辩道。
他是秦国人,来鲁国自然也是为了明日曲阜书院开启,期待进去之后能获得先贤传承。
眼前这位王先生,是鲁国读书人。
“若是不服,咱们可以再比一场。”
谁料王先生却是对眼前读书人的话恍若未闻,只是微微抬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你……”
被王先生的作态给气的不轻,秦国读书人却没办法反驳。
论文才,他确实比不过眼前之人。
但因为自己让秦国读书人都被看不上,这人心里更不是滋味。
秦国读书人,在九州各国中对国家的归属感都是最强的,在外都是以自己是秦人而自豪。
“王先生,您不过是赢了我一个无名小卒,若是李圣选在此,只怕就凭你做的诗词,十首百首加在一起都比不上。”
“李圣选?”
“你说的就是秦国逆臣之子李玄吧?”
王先生嗤之以鼻。
“便是他在此又如何?”
“你们秦国读书人,居然还要靠逆臣之子来撑起秦国文道,真是可笑啊。”
“而我鲁国,尚学之风盛行,便是百姓也手不释卷,与之相比,秦国的读书人心思都用在追逐名利上,属实可悲。”
鲁国的读书人,一直都以儒家正统传人自居。
鲁国曾经也是人族大国,虽然现在已经没落,但很多读书人依旧活在历史中,现在鲁国是秦国的附属国,这种反差让鲁国某些读书人对秦国保有着敌意。
王先生就是其中之一。
面对王先生的嘲讽,那名秦国读书人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反驳。
“方才这位王先生说的,鲁国文风盛行,在下一路走来,看到的却不是这样。”
李玄刚好听到这王先生的话,他皱了皱眉头,径直走上台上。
这老家伙,赢就赢了,还人身攻击,这就过分了。
“在下有件事想问问王先生,鲁国千年前是人族最为强大的国家之一,这是为什么呢?”
“自是因为孔圣。”
王先生抬了抬头颅。
“不错,孔圣在世时,鲁国是当之无愧的强国,我且问王先生,彼时的鲁国,是否是举国上下,不论是谁,都无时无刻的捧着书看呢?”
“这……”
王先生怔了怔。
“并不是。”
李玄不等王先生开口,就径自说道:“孔圣逝世后的数百年里,鲁国国力在人族百国中依旧名列前茅,当时也不是举国上下手不释卷。”
“可到了如今,王先生说鲁国不论民众还是读书人,都在手不释卷,按理说如此尚学的国家,不说出现半圣,那大儒、大学士应该是人族各国中最多的吧?”
“可举世皆知,秦国大儒、大学士的数量,在各国中是最多的,反倒是鲁国,近年来大儒难出,大学士都罕见,这是为何?”
“鲁国国力也一落千丈,更是沦为秦国附属国。”
“又是为何呢?”
王先生被问的说不上话来,一张脸涨的通红。
“因为鲁国上下,都是在死读书啊。”
李玄摇头叹息,面带怜悯道:“在下前几日在大源府的时候,遇到过一个卖煎饼的老板,他和我说,因为鲁国形成这股不正常的读书风气,让各行各业都无法发展,三百六十行,行行都能出状元,诚然读书可以明智,但一个无法修行的农夫,他有必要每日抱着论语大学通读吗?”
“一个杀猪的屠户,他有必要子曰子曰吗?”
“鲁国沦落到如今这个场景,其根本原因我看就是你们这些腐儒,读了一辈子圣贤书都读到屁股上了,偌大的一个鲁国,居然还要靠妖蛮来当县令,做衙役,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没想到你还对此沾沾自喜,还因此看不上秦国的读书人,真的是掩耳盗铃,贻笑大方。”
李玄言辞犀利,说的王先生不知道怎么反驳,愣了半响后才梗着脖子道:“你你你,胡言乱语,妖蛮为官,百姓好学,这正是我鲁国传承孔圣有教无类的表现,你这番言论是在侮辱孔圣!”
“孔圣孔圣,孔圣他要是知道后辈子孙都是你这个德行,只怕会气的一巴掌把你拍进土里。”
李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一把折扇。
他潇洒一展,淡然笑道:“王先生,其余的咱们现在姑且不论,方才你说,便是李玄在此又能如何,在下不才,正是李玄,愿和王先生比试一番。”
李玄!
在场的人听到这两个字,一片哗然。
刚刚走下去的大秦读书人更是惊喜叫道:“李圣选,好好的挫一挫这帮腐儒的气焰!”
“好叫他们知道咱们大秦的厉害。”
“在下不为大秦,只为大秦读书人。”
李玄摇了摇扇子:“王先生,入乡随俗,请您出题吧。”
王先生尬住了。
可谁让他先前说了大话,眼下只能是硬着头皮接下去。
元宵节的灯会文比,一般都是选题于节日本身。
王先生现在是骑虎难下,他左右环顾了一番,一时间不知道以何为题的好,只能牙一咬道:“就以元宵为题。”
“你我二人各自作出诗词,一较高下。”
每年元宵文比,大名府的各个地段都会有读书人摆下擂台,王先生为了今年的比试,之前可是下过不少功夫。
不过李玄的名气太大,鲁国和大秦只是一江之隔,李玄做的那几篇诗文早就传遍了鲁国,王先生自问就是自己再读十辈子书也写不来这样的文章。
不过王先生也绝非草包,定下题目之后,他便吟出一首诗来。
此诗他已经腹稿多次,一经诵读,倒也出现了泉涌异象。
换做平时,王先生只怕因此得意连连,但想着李玄的传说,他脸上并没有放松下来。
方才李玄说了,他这番是为了大秦读书人,言外之意,这已经不是两人的对决,谁胜谁负,都是代表各国的读书人了。
李玄收回折扇,在手心敲了敲,站在擂台上环顾一圈。
“诸位且看。”
手中扇子摇摇一指,众人目光跟随过去,只见不远处的柳树下,站着一位年轻男子,神色看上去颇为落寞。
“这位兄台,为何郁郁寡欢呢。”
李玄抬声问道。
“嗯?”
沉浸在心事中的年轻男子被惊醒,回过神来后,看向李玄苦笑一番道:“去年元宵夜,在下在此遇到一位姑娘,一见倾心,可惜自此再也没见过,今年元宵,本想在此碰碰运气,以求能再遇到那位姑娘,眼下却是难以实现了,一时伤感,便有些失态。”
“原来如此。”
李玄安慰几句,一旁的王先生却是催促起来了:“李玄,你莫要耽误时间,让你作诗,何故和不相干的人闲聊。”
“再有盏茶时间,你再做不出来的话便算你输了。”
“呵……”
“谁说不相干了,这位兄台也是性情中人,倒是给了在下灵感。”
李玄沉吟一声,便是念道: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四句念完,在场的读书人顿时就纷纷叫好。
大家都是读书人,赏析的能力自然有。
单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一句,直接就将王先生的全诗给压了下去。
更别说还和先前年轻男子所陈述的事相应。
而在这异象的牵引下,那年轻男子仿佛是再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心上人,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不过这到底是幻象,幻象结束后,年轻人又回到现实。
“多谢兄台。”
尽管如此,他还是很感谢李玄。
李玄则是继续念道: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年轻男子本就在伤感之中,又听到李玄这后四句诗,又像是应景一般,眼里就流出了眼泪。
“见笑,见笑了。”
他赶忙抹了抹眼睛。
不是他眼窝浅,而是诗句本身就有带动情绪的能力。
这首诗就像是特意为他写的一般,更是让他陷了进去。
“刘公子!”
就在此时,从后面传来一道惊喜的叫声。
年轻男子回头一看,街上灯火阑珊,他朝思暮想,遍寻不到的姑娘就站在那里,冲他招了招手。
“莫姑娘,你怎么在这!”
刘公子惊喜的跑过去,手足无措,问了个很傻的问题。
“我……”
莫姑娘脑袋撇到一旁,轻声说道:“去年一别,我就时常想着再和刘公子相遇了。”
刘公子也反应过来,赶紧开口道:“莫姑娘,小生也是如此。”
李玄在一旁看到这副场景,当即说道:“二位既然有缘相聚,这首诗便送给两位,算是李某的贺礼。”
“刘兄,元宵佳节,你该不会就只想和莫姑娘傻傻站在灯下吧。”
纪墨也眨了眨眼睛。
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是极为难得的温馨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