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夜方深。
净茹院。
沈惜茹坐在椅子上,拿着锦帕嘤嘤啜泣,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
旁边坐着顾芷柔,端着热茶一言不发,掀起茶盖吹口热气,才不紧不慢开口:“娘,你太冲动了。”
沈惜茹止住哭声,语气幽怨:“我怎么冲动了?我还不是照着你和太后的旨意去做的,怎么到头你们一个个的反过来责怪我,你父亲是,连柔儿你也是。”说着,拿着锦帕又开始抹泪:“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让你靠着太后能在后宫立稳脚跟。”
是太后不想让那小贱人好过,她不过是遵照太后意思行事罢了,结果还不是为了柔儿的前途着想。
沈惜茹今日在顾致安面前受了委屈,本想找顾芷柔诉苦,让她安慰一下,没想到她跟顾致安一样,都是反过来责怪她,这让她心里更加沉郁难受。
顾芷柔轻抿一口热茶,语气平淡:“娘说这么做都是为了女儿好,难道娘就没有一点私心吗?”
眸子似笑非笑,轻睨着沈惜茹,淡淡的眸光似是一眼将她看穿。
沈惜茹眸子略显慌乱,不敢与她对视,在这个女儿面前,她总是无处遁形,心生怯意,任何心思都瞒不过她那双敏锐的眼睛。
放下茶盏,红唇溢出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顾芷柔敛下眼睑,一句挑明:“娘这般迫不及待对南灼华下,不过是想满足自己的私心罢了。”
她心里清楚,母亲对南韶音的厌恶跟南灼华一样,即便没有太后的旨意,若是南灼华回府,母亲同样不会放过她,如今正好有太后撑腰,母亲更想借此机会,除之而后快。
只是,她太冲动,太心急了。
被挑明心思,沈惜茹也不遮掩了,满眼厌恶,恨恨道:“我就是看不惯那小贱人在我面前活蹦乱跳!”
那小贱人一天不死,她就心里一天不安生,这才忍不住对她赶快动手。
顾芷柔红唇勾笑,左手指尖摩擦着右手涂着蔻丹的圆润指甲,“娘看不得她活蹦乱跳,慢慢折了她的一双腿便可,何必这般急于下手呢。”
温柔的语气说着狠毒的话,笑里藏刀不过如此。
这府上精于心计者,当属顾芷柔。
她又耐心的同沈惜茹讲,语气轻缓:“南灼华刚到府上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让市井百姓怎么诟病您?是继母刁难继女,还是,恶妇欺压嫡女?”
掀起眼尾看着沈惜茹,尾音上扬:“嗯?娘您说呢?”
沈惜茹还能说什么?她无话可说,她也不想做个让人说三道四的恶名继母,她这张老脸的颜面还是要的。
“且先不说这些,娘真以为南灼华是这般好对付的吗?若不然,太后为何不自己动手,非得来借我们荣国公府这把‘刀?’”
顾芷柔悠悠一叹:“只因,她身后有个云染月。”
正因为云染月,太后也一时奈何不了她,所以才想方设法让她回荣国公府,这样才有机会下手。
她又道:“娘这般大张旗鼓的对付南灼华,若是落入云染月耳中,他可是为了南灼华,连皇子都敢送上绝路,您觉得,我们荣国公府在他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不等沈惜茹回答,她冷嗤一声:“他不过弹指间,便能将荣国公府化为废墟。”
沈惜茹咽了一下口水,也不再哭闹,沉思。
顾芷柔轻缓的嗓音几分懒散:“娘如今已经是国公夫人,南灼华于您构不成丝毫威胁,不用把过多的心思放在她身上,想要惩治她,只能悄无声息,躲过云染月的眼睛,这得慢慢来,不能急于一时,太后也没说让您一刀了断她,慢慢折磨岂不是更有意思?”
沉思半会儿,或许觉得顾芷柔的话有道理,又或许是不敢与之争辩,沈惜茹问:“那...既然先不动那小贱人,娘要做什么?”
尖锐的指尖轻敲着桌面,顾芷柔轻笑:“娘现在要做的,自然是先稳住父亲的心,今日您同他置气,你们两个之间生了隔阂,可是让其他两位姨娘有机可乘。”
突然想起今日在大堂责罚南灼华的时候,柳姨娘一番矫揉造作的样子,故意在顾致安身上蹭来蹭去,沈惜茹霎时面色青灰,有些坐不住了。
她沉着双眼,咬牙:“我活着一天,她们两个狐狸精就肖想见缝插针!”
透过窗外,顾芷柔看了下天色,“娘有时间说这话不如去看看父亲,这个时间,父亲也不知在哪位姨娘房子里待着呢。”
她起身,准备回宫:“女儿逗留的时间也不短了,该回宫了。”
她身为妃子,虽说有圣宠庇佑,但总是出宫也会惹人闲话,早点回去,省的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顾芷柔走后,沈惜茹独自坐在屋子里,心绪不宁,她问门口守着的丫鬟:“老爷今晚在哪用得晚饭?”
丫鬟回答:“老爷去柳姨娘那里了。”
“啪!”沈惜茹挥碎了手边的茶盏,腾地一下站起来,怒,“柳思烟,果然是你个狐狸精!”
......
沈惜茹忍着怒气,亲自到厨房做了一桌好菜,都是顾致安喜欢的,放下姿态又去柳姨娘的院子将他哄了过来。
两人冰释前嫌关系缓和,最后顾致安还是留宿沈惜茹的院子,徒留柳姨娘在自己屋子里咬牙跺脚。
笼络男人,玩弄心机这一套,柳姨娘始终玩不过沈惜茹,若不然,这国公夫人的帽子怎会落到沈惜茹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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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三刻,夜色浓郁,月淡星疏,府上各个院子都暗了烛灯,人烟静廖。
一处荒凉的院外,两道黑影。
“少爷好久没找过奴婢了,还以为少爷把人家给忘了呢。”
女子的声音似怨似嗔,含了几分娇羞。
借着暗淡星光映在女子染着薄红的俏脸上,这女子,正是拢夏。
对面身子挺拔的男子,是顾隐修。
他大手搂过拢夏的腰肢,身子相贴,拢夏娇呼一声,“少爷~”
顾隐修从怀里拿出一盒胭脂放到她手心,笑哄:“我怎么可能会把美人儿忘了,这心里可是时刻惦记着美人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