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封一番话,让议事厅内一众大佬面面相觑,哑然无语。
初生牛犊不怕虎。
攻打庸三城,嘴说说容易,真要率军进攻,谈何容易?
小年轻果然不靠谱,这等狂妄的想法都能冒出来。
刘备喊刘封台,原本是抱着让刘封露一露脸、刷个脸熟的心思,岂料想刘封扔出了一个突破常规的新思路。
打东三城,好处倒真是不少。
当然,风险也很大。
但万一要是成功了,获得的收益将是巨大的。
更重要的是,刘封提到的曹操和韩遂、马超正在争夺关中,潼关距离房陵也就是一条武关道的距离。
要是能有机会捅一捅老曹的屁股,刘备一万个赞成。
法正和刘封早有相识,这时站了出来,语重心长的劝说道:“元通,你这计划虽好,但执行起来难度太大,且不说路途遥远,蛮夷难制,补给不易,单说三城之地,也不是好攻取的。”
“房陵太守蒯祺,你可能认识,孔明先生的大姐夫,有这一层关系,说服蒯太守估计问题不大,但庸、西城两地,有豪强申耽、申仪,领七千余户据此已数年,连刘益州、张镇南都指挥不动,万一闹腾起来,我军水土不服,又无根基,怕是占之不易。”
刘封听法正提及申耽、申仪两个二五仔,已是怒火直冲脑门:“申氏兄弟再能耐,不过是地头蛇,还能翻了天去。”
“小将军,房陵、庸距离曹军驻守地不远,万一战事拖延,或者遇阻挡,可能会遭到覆灭之危。”孟达见刘封年轻气盛,鹰眼中精光一闪,劝说道。
这话初听起来倒是没问题,但结合孟达的为人来看,刘封觉得孟达话里有话,所以,干脆连接话的想法也没有。
刘封看了孟达一眼,没有接他的话头,这人性情太过反复,多跟他接触,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卖了。
孟达本想着刘封接一接话头,他就好抛出如何从夷陵出兵,沿粉溪水奇袭庸的谋划,刘封这一晾,他就只能呵呵干笑一声,悻悻然的回到座位。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一直不说话的关羽忽然站起,大声道:“关某赞成元通的谋略,襄阳在曹贼之手,与我军来说,如芒刺在背,这一年来,曹贼屡屡举兵南下,致当阳、临沮、砚山等地战火不息,田地荒芜村舍废弃,百姓流离失所,致我军据南郡而实无南郡。”
“一年来,关某领军血战于野,大小数十余战,但终因襄阳易守难攻,加之徐晃、乐进有南阳之敌增援,虽有小胜,然仍未能攻取襄阳。”
“关某为此彻夜难眠,苦思无计,今日元通提议奇袭东三城,威胁襄阳守敌之后路,关某和北征万余将士皆为之兴奋,皆为之呼喝,在座诸君,有哪一个有异议者,可往吾军中一趟,若有虚言,关某自请去亭侯之爵、太守之职。”
关羽这一番话说出,刘备、诸葛亮、张飞等人个个动容,别人不知道关羽绝北道之战的苦,他们是一清二楚。
也就是关羽领军,才能周旋于数员曹军猛将之间保全,要是换了别人,包括张飞,都没有全身而退的本事。
关羽在刘备军中的地位,是武将之首。
他的话一出,其他人也不再坚持反对意见,军议到了这时,刘封的提议得到通过已经十拿九稳了。
剩下的也就是谁来带兵奔袭房陵三城的细节了。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讨论的。
主意是刘封提出来的,别人就是想争一争,也没有这个准备,更何况,诸葛亮这个关健人物铁定站在弟子刘封这一边。
果不其然,诸葛亮这时停下了扇子,朗声笑道:“许都来报,曹操已经陈兵弘农,与韩、马争夺关中的战事一触即发,要是元通能在占领东三城后,从武关道兵进潼关,既可支援韩、马,又可伺机袭扰曹军侧翼,如此,关中大势变矣。”
诸葛亮这话一出,本来还有些模糊概念的众人立时恍然大悟。
曹操打关中,刘备这一方鞭长莫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曹军攻城略地,稳定后方,但有了东三城就不一样了。
刘备闭眼睛,心中波澜起伏,想不到自己也有机会去抄一抄曹操的后路,这真是太爽了。
张飞嘴巴咧开着,呵哧呵哧的喘着气,一双环眼瞪视帛图,恨不得眼睛都要贴到东三城的位置去。
魏延和黄忠站立不安,两人不时的窃窃私语,交换着意见,脸神情倒很淡定,估计也知晓这等奇袭的任务不会落到他们头。
稍臾,刘备终于从激动中回悟过来,对刘封说道:“元通,奔袭东三城的提议,是你出的,相信你已经想清楚了其中厉害,此番远征,所需辎重补给,你去寻了糜竺、糜芳调拔,要是他们两个不给,你可去找夫人求取。”
刘备高兴之下,开了刘封一个玩笑。
刘封被刘备说得面红耳赤,连忙起身告退。
余下刘备、诸葛亮等人再议些什么,他也没兴趣再听了,无非就是刘璋暗弱、蜀中人心思刘之类的吹捧之言。
离了议事厅,刘封即往后宅走去。
这一次孙刘两家联姻,孙权设了个陷阱,要是刘封真去江东的话,很有可能被扣下来回不了荆州。
和孙尚香成亲,刘封倒是没什么大的意见。
但去江东接亲,刘封就不乐意了,孙权这人的信誉度很低,万一彻底不要脸了,那刘封就只能在建业碌碌无为一辈子了。
即便是侥幸回了荆州,以孙权及江东谋士们的不要脸作风,可能会大肆宣扬刘封对刘备不满,有意投奔江东等等虚言。
人言可畏,刘封到时候想要解释,也改变不了什么。
即将远征汉中东三城,不仅距离远,而且是深入敌后,危险和困难相当的大,刘封怕糜夫人担心,决定还是先找她叙一叙缘由,打一打预防针。
糜夫人刚刚和黄月英、夏侯涓聚会回来,身微微有些出汗,见刘封到来,也不及换洗,即询问近况。
刘封坐在糜夫人下首,开始诉说起夏口至夷陵一路的行军见闻,说到江陵附近时,糜夫人又想起了长坂坡断墙险遭曹军乱兵羞耻的情景,禁不住神伤落泪。
“母亲,前厅军议已经定下,儿即将远征汉中,特来向母亲告别,若有胜利喜讯,儿定遣了信使向母亲报喜。”
刘封和糜夫人叙了一会话后,最后把即将远征的事情说了出来。
糜夫人一听,纤瘦的肩膀也微微抖动了起来,哭泣的声音再也抑制不住。
好半天糜夫人才镇定下来,从内室拿出一个锦帕,道:“儿为汉家大业征战,吾虽为一介女流,也知轻重,今赐汝司南佩、翁仲和压胜佩三物,望能保吾儿平安归来。”
刘封接过锦帕,打开看去,却是糜夫人不知什么时候求来的避邪三宝,这些东西在刘封看来,主要是心理的宽慰,不过糜夫人一番好意,刘封连忙收入怀中,贴身保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