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入时分,寒风凛冽,专为寒冬特制的厚重门帘吹得此起彼伏,炙热炉火腾起的热气都无法将之阻挠。语蓉母子三人紧紧拥在一起将软榻上的软皮围在身上避寒,就算如此都有些轻微颤抖,此时车外三人更是不敢想象。
“还能坚持吗?”萧末大声吼叫道,他的声音夹杂在风雪声中模模糊糊。
“能。”
“可以!”
两声同样坚定的声音如他所料回复过来,他又吼道:“加速了。”随后脚下用力,速度加快,崔道端和张文同样跟了上来,身下的马匹喘气越发沉重,但只有尽力奔跑才不会永远留在寒夜中。萧末有些不舍地摸了下面前的黑色鬃毛,他一向爱马,身下这匹是自家马厩生的,幼时他亲手照顾过数月,这番赶路后不能再用于长途跋涉,作为一匹马它只能算废了。
他收回杂念双腿夹紧马腹,时间已经不多了,天早就完全黑了下来,气温更是急转直下,和先前已经仿若两个世界,狂风化作浪潮,源源不断而来,仿佛没有终止之时。冷风如刀将他裸露在外的脸颊割得生疼,席卷而来的雪花遮蔽他的双眼,在身后摇晃地疯狂不便看路的灯盏又给他增加难度,他一个劲的眯着眼睛,尽量直视着面前的道路,心底有些微微庆幸险峻的峡谷已经经过。
“快点,快点。”
他在心中反复念叨,尽管如此不安仍是绵绵不断滋生出来,这片黑夜将时间吞噬,他无法估测还剩下多少路要行驶。荒无人烟的雪地,孤立无援,即便是自己前行已经耗费尽力气,他们之中一旦有人无法坚持下去,后果是无法想象的。
响彻在周围的马蹄踏雪声逐渐变得无法听见,他整个人都麻木了,而,突然,一簇火苗落进视线内,顿时将他从无边的黑暗中带领出来,那是城门前的灯火,闪烁之间两个硕大的字让他倍感亲切,他们到了,终于到了。
今年冬日异常全国范围持续下雪,各地之间皆城门打开,以防民众求援,又是方便朝廷运输救灾。他们策马穿过城门直接往中央而去,临木的地图他先前看过,目过不忘,他知道怎么去贺家。
“啊——”
有女人的慌叫声于寂静中愕然响起,他连忙回头,只见张文倒在地上,失控的马车朝着他这边横冲直撞而来,他下意识准备跃过来,身体的僵硬不受控制反而让他差点也跌下,那马车在这耽搁中也将距离拉了开来。他赶忙御马跟上,在与马车平行时手撑马背跳上车来,将其控制下来。随即看向张文方向,只见他被崔道端带上了马正朝着他们这边而来,他整个人趴在马上,看样子已经失去了意识,还好不是在荒郊之中。
他加快速度策马狂奔,在一张极为嚣张以金粉题字的宅院前停下,其上‘贺家’两个大字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着金光,黑暗之中极为夺目,如此张狂,正是富可敌国的临木贺家。
“到了。”
他下了车先把贺夫人扶出,她直接跑到门前不停敲门:“开门,开门!”
声音之大,步伐之稳,都让他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身体素质太差,同路而来没见她有流露出冬夜的疲惫。他看车内没有人出来,将车帘拉开看了过去,那对兄妹正靠在一起熟睡,语蓉的脸上挂着笑容,一如既往的甜美乖巧。
该死,萧末一步跨前把她抱入怀里,将胸口与她死死相贴,把胸前的温暖尽可能的给她传递去,他差点忘了这种冬日笑容他可是见过的,在北原之地它被誉为死亡的馈赠,最后的微笑。
他带领着众人出行,他下了冒夜赶路的决定,他不能让如此年轻鲜活的生命因为他错误的抉择而丧去!
“神啊,求求你,让一定要她平安无事!”
他双手相交祈求着,声音恳诚而后悔。
与此同时,某一飘逸白纱的空荡大殿中的男子突然睁开了眼,随即身影消失的无影无踪,犹如不存在般。
贺家的门终于开了,有个年轻的家丁走了出来,烦躁的说道:“谁啊,都不看看什么时辰了!”
贺夫人像是看到救星一样,“我是贺家大小姐贺玉莹,快让大夫来!”
“什么贺玉莹,我们的大小姐叫贺霜凝,走走走,你们这些人成天想着法子找上门要钱。”
他说着就要把门关山。
“住手!”
有一老人将他拦住,望着眼前熟悉的人泪目道:“玉莹,大小姐,是你吗?”
“是我,管家爷爷,快点找大夫来,我的孩子快不行了。”
她终于绷不住了,眼泪顺着眼眶而出模糊了视线。
老管家一声吩咐下,那开门的家丁又喊来几个人,他们抬起昏迷的张文,扶着崔道端,贺玉莹看萧末抱着语蓉便抱起语济跟在带路的人身后跑着。
“备些温水。”萧末朝着身边的家丁吩咐道。
管家给语济和语蓉临时安排了一间房子,在里屋已经备好了泡澡的温水。他和其他人分别被引到了其他屋子,虽然担心语蓉,他自己也是冷得不行,在一片温热之中身体逐渐恢复,先前的僵硬感消失,而等到水中已经有了凉意他才出来。
语蓉和语济在温水中脸色逐渐有了红润,贺玉莹一直守在他们身边,看到这样的情况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也平稳了下来。
“娘。”
一声微弱的呼叫响起,语济醒了,她对上了他有些茫然的眼睛,将他抱住,儿子没事了。
“小姐,大夫来了。”
管家也一直守在门外,她把语济抱到床上用棉被裹住才让大夫进来。她把他先引到纱帐前,将语蓉的手从缝隙中伸出,到现在语蓉还没有醒来,她异常担心。
“奇怪,这位小姐受寒过度,以应濒临死亡,但心脉不知道被什么保护的很完好。我开些药,这几日让她不断泡在热水中,便能恢复意识。”
“谢谢大夫,还请你到床铺再诊治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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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语蓉没事萧末也彻底放心了,先前身体暖和就立马赶来,此刻竟有些虚脱之感。此行一行人皆是受了风寒,从次日开始除了贺玉莹和仍在昏迷的语蓉之外都开始发热,一连数日才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