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证大师之言登时令此间擂台皆寂,五岳剑派虽说是向来号称同气连枝,但只要是对于其内中关系多有了解者,都知其中内斗的多厉害。
前有嵩山派对于各大派的暗中算计分化,后有其对于其他四岳在山谷的伏杀。
此刻方证却站出身来,一脸正色的与岳不群商议什么慈悲大义,顿时人人心中凛然,心道这位未免有些欺人太甚,只怕岳不群这新鲜出炉的五岳掌门会立刻翻脸。
眼下的五岳派一旦反抗,即使其内部不齐心,对上少林也堪称一场武林浩劫。
五岳剑派与少林诸僧们纷纷想到这一节,一时间手都是摸向兵刃。
看向这擂台中心的二人,只待一声令下,便开始厮杀。
岳不群脸色也是微变,眼看着方证身后,那个面无表情瞧过来的老者,又环顾一下侧旁默默旁观的峨眉派诸人,顿时心中大恨,指节都攥的发白。
心中此刻形势比人强,他确实无可奈何。
深深地看了方证一眼,岳不群微笑道:“便依大师所言!”
言罢,他再不去看方证等人,也不理会面露庆幸之色的嵩山派众人,面无表情而去。
回到华山派众人之中,他冷冷哼一声走,便带着华山派离去。
竟是连左冷禅原本定下的五岳掌门大典也未参与。
“呼!!”
众人见岳不群退了一步,令今日冲突消弥,方才大大松了口气。
只是眼中的交流不免就多了不少,为方证的威势所惊。
暗道这少林果然不亏是天下正道魁首,即使这些年来与那魔头林平之的交手中小有折损,但依旧有这般威势,足以令成为五岳派的掌门岳不群屈服。
只是,迫走岳不群,方证却无丝毫神色变幻,恍如只是顺手而为,此际看着倒下的左冷禅不由大皱眉头:
“阿弥陀佛,左道兄,只怕道兄日后这一双腿是用不得了,武林中亦将失去一正道支柱,诚为可惜!”
其悲悯之意,听去诚恳到了极处。
“呵……”左冷禅饶是处于此生的极暗时刻,但听闻方证此言,亦生生的被气笑。
他深知眼前贼禿的无耻,若非为了留下嵩山派来制衡新出现的五岳派,哪里会有方才的出头。
当下便要反唇相讥,岂料下一刻他一抬头,看着方证的背后天际便是瞳孔一缩,张大了嘴巴。
被惊讶到的他,竟是失态了!
而在场朝向那一侧的所有人,这一刻同样如此。
“方……丈……”方证耳边响起僧众的惊叫,但他已顾不得理会,在左冷禅面色变化的那一刻,他就已发觉了变故,早已回头。
此际,他也如在场所有人一般,头脑空白。
只见那南方天际边,一朵斗大血色烟花升起,炸裂开来,百里之内尽皆看得见。
那里,正是少室山所在。
且在场的诸人都是武林中的名宿,人尽皆知那是少林最急迫求援的信号烟火,只有一个情况下会发出,那就是少林山门内守御不住,即将面临生死关头。
“林平之!!”
方证大师才智过人,甫一回过神来,登时就猜测出了大半因由,杀意勃发。
他不用去想,都知晓此际可能对于少林造成这般危害者,天下唯可能林平之一人。
毕竟,其他有能力的势力此刻多半都聚集在此地擂台上。
那么除了刚刚与他们发生了冲突的林平之还有谁!
只是,林平之怎么可能有能力将让山门发出这样的急迫求援信号。
须知即使当年东方不败入寇,也未到如此地步。
想着这些,方证大师心中杀意,怒意交集,再无方才半分气度。
当下,他面色冰寒,当先与几位顶级高手飞掠回山,将众僧都落在身后。
不过数息,身影已没入群山。
“呵,有趣!”
擂台,面对少林之变,不同于方证的急迫,其余各派都是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神气,无论风清扬冲虚,还是金光上人一众。
唯有莫大先生,脸色有些担忧,但也多有快意。
“同去?”
不知是谁,忽地问了一声,众人皆微笑应道:
“同去!”
当下,数十武林中难的一见的一流高手们纷纷起身,向着方证等人离开的方向纷纷追去。
数十人中,功力不一,很快分出了几波,风清扬功力不俗,独占鳌头,却也不与其余掌门人拉开距离,位列最前方一列。
众人脚步不停,不过片刻,皆已来到少室山前。
只是,刚刚来到山下,尚未进入少林山门,粗粗一看就让众人心中剧震。
噼啪!噼啪!
但见昔日巍峨的少室山此际早已化作了一片橘红色的海洋,木石不断爆裂,空气中夹杂着屡屡肉香与剧烈的温度。
少室山上赫然已被一把火引燃,其中更偶尔传来几声被炙烤的惨嚎。
瞧这火势模样,只怕大半个少林的山门都在这一把火中成为了焦土。
“这小子够狠!”
饶是冲虚道人见惯了大风大浪,但初见这山间大火亦为之咂舌,作为方证多年的表面朋友,他深知少林的根本绝非只是那些深奥的武功。
那些佛学高深的大师们和浩瀚的典籍才是。
正是有了前两者,才有了少林千年以来的地位,令少林作为佛门一脉魁首,在历朝历代中都不乏当权者支持。
也有了充足的资源去培养高手。
但如今,瞧这模样,只怕身在少林中的经书与高僧们都已随着这一把火去见了他们的佛祖。
而少林的根基,亦被毁去了大半。
毕竟,失去了那些精研佛法的僧人,代表被烧毁的经书也同样难以挽回。
当下,众人脚步不停,一路上山,道路两侧都是面目灰败的僧人来回机械奔跑,寄希望于将火扑灭。
但风清扬与冲虚等人看在眼里,却都不由摇头,知晓以他们在山下都感觉可怕的火势,再非人力可以挽回。
果然,随着众人一路走来,只见少林昔日里一座座金碧辉煌的大殿纷纷化作灰烬,威风吹来,荡起片片火星。
其中至今火势尚存少许的一处,一个衣冠残破不堪,被熏到发黑的老僧正跪倒在地,呆呆看着,浑然不觉膝下滚烫的碎石已划得他血迹斑斑。
正是方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