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不群闻言面色稍霁,又哼了一声,这才缓和下来,洞中的其余华山派弟子见此也才敢大着胆子凑到令狐冲身边,问他这些天来发生的事。
正说的融洽,忽地岳不群与令狐冲面色皆是一肃,众人莫名其妙之际,嘲弄声已自洞外传来:
“呵,好一个师徒情深,看得让人潸然泪下,只是,不知你们这一大家子同时到了那黄泉路上,还有没有今日的这份快活。
哦,倒是忘了,你们昨日还有一个女儿逃了,这倒是个缺憾,日后也得为你们弥补一番。”
这来者声音穿石而过,依旧清晰可闻,显出其可怖的功力,正是风清扬。
只是其言语中的毒辣,听得华山派所有人都是怒不可遏。
宁中则脾气急躁,更是大喝道:
“风清扬,昔日我等也曾唤过你一声师叔,那时的你也是一代豪雄,如今怎落到如此卑鄙无耻!”
“卑鄙无耻?呵呵……哈哈哈!!!”风清扬在外听了宁中则此言,先是冷笑,随即便成了大笑,其中满是叽嘲。
许久停下,来到洞前数丈现出身形,方冷笑道:“宁中则,你又在这里充甚么无辜,当初我还不是被你们父女二人逼迫到这个地步么?”
宁中则面色登时难看起来。
见宁中则沉默,风清扬讥笑道:
“怎么,你说不出口?那我来说,也让你们的这些后辈看看他们的师娘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岳不群沉不住气,沉声道:
“风清扬,当年之事本就是你咎由自取,又来这里做什么无辜。”
“咎由自取?”风清扬的听了这话,笑的弯下了腰,再直起来时已满面泪水,呢喃自语:
“是了,的确是我咎由自取,若不是我信了他父女二人的鬼话,哪会让整个剑宗一朝尽数做了剑下之鬼。
若非我不自量力,以为成了先天就一统华山派剑气二宗只在鼓掌之间,哪会有剑宗覆灭之祸。
都是我姓风的想瞎了心呢!”
风清扬说到这处,心中显然已是恨极,一头白发飞舞,如同癫狂。
其周身的先天真气震的方圆数丈飞沙走石,深深嵌入石壁。
只是宁中则见此却是浑然不惧,反而冷笑道:
“姓风的,你说的你当年好似有多么的无辜,那时节我气宗苏师叔与你向来并称为我华山派的绝代双骄,其为人武功才智都只在你之上,待你不说恩重如山,但也是情同手足。
且对于他,剑气两支青年一辈哪一个不服气。
只是他自从那次与你一道回全真旧地怀缅先祖,从此就绝迹于江湖,再无一丝一毫踪迹。
莫不是那位苏师叔是羽化而登仙了不成?还不是你剑宗自恃势大,老辈有意算计,才让当时已经快要摸到顶级高手门槛的他,就此失踪的不明不白?
要知那个时候,原本我父感怀与于上一代岳蔡二位师祖造就的派内分裂,让剑、气两支互相内耗,已有了让下一代华山派以苏师叔为主,以你为副,两支合一的念头。
只是自有了苏师叔此事,他方才意识到,你们剑宗上下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崽子。
唯有死个干净,才是万事大吉!”
“呵呵呵,那姓苏的?原来你们这么多年都是为了他的缘故!”风清扬听得似哭非哭,只是冷笑:
“所以你那死**亲在几年后就以你为饵,说是同意我与你结亲,以此来为纽带,统合剑气两支,等他百年之后我就是掌门?
还说你宁家根底在江南,须得我去那里准备结亲下聘,你们稍后即回?”
宁中则道:“是又如何?你风清扬不也一直以来都是暗中有此图谋么,才会这么容易被我父亲算计。
当年我心中就忍你太久了,纵然侥幸入了先天,那又如何,我父当年得苏师叔之助,也踏入了此境。
你一个年过半百的老朽,居然敢厚颜做那妄想,岳师兄纵是武功不如你,为人做事却比你强出百倍。
我宁中则纵是眼瞎,也知道如何去选。”
宁中则似是一朝吐出了多年的怨气,至此脸上怒意已是喷薄而出,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风清扬闻言大怒:“好好好,你清高,我妄想!
那你便陪着岳不群和你的这些徒弟们去上路,黄泉路上去做那死鸳鸯。”
言罢,他再不与宁中则多说,见令狐冲和一众华山派弟子待在一边听得目瞪口呆,恨声道:
“你呢!你怎么选!你是回来做我的孩儿风二中,还是做他们的死鬼徒弟令狐冲!
机会只此一次,再若违逆,生死不论!!!”
“……父亲。”令狐冲闻言露出了苦笑,颇为别扭的唤出了往日间原本已经熟极而流的这一个称呼。
又回头看了看身周此刻已经面色茫然看着他的师弟师妹,还有已经背过身去的师父师娘,知道他们其实心里也是矛盾。
甚至于师父师娘二人,原谅了自己后,多半还希望自己能活下去,这才背过身没有去阻止。
但真的要那么做么?
令狐冲苦笑,忆起昔日里冰天雪地他被老乞儿们欺负,险些被采生折割,匆匆逃出来城外,饿急了只能以雪充饥,冻饿将死,那些人也不愿意放过。
在那时节,绝望之中,一个青年儒生从天而降,将那一众恶丐尽数诛杀,一只温暖的大手摸了摸他额头,将他脏兮兮的身子抱了起来。
问了一声“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也忆起回到华山时,第一眼看到的那个满面发懵,却又手忙脚乱的给他换衣送饭的美丽女子。
那时的师娘,可不像如今这些年万事不惊,满脸慈爱,照顾他也总是丢三落四,心情不舒服了还爱背着他对温和的师父发脾气。
就是这样脾气性情不同的两个人,但相同的,这些年来却从来没有亏待过他,即使是小师妹出生了,对于他也是视若子嗣。
二十年养恩,他如何能背弃。
“呵呵……”令狐冲惨笑一声,当即跪下,向外面的那个身影一拜,二拜,三拜……磕了整整九个响头,额间血迹斑斑,方直起身来道:
“孩儿,恕难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