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宗呦,你怎么出来了?”
不等梦璃回答,车帘内伸出一只带着翡翠镯子的手,两根手指间夹着一张银票,“今儿个想请梦仙去府上,还望妈妈通融一下。”
黄四娘指着几个大汗,急了,“还不快送姑娘回去?!”说着伸手将银票接了过来:“梦仙姑娘今日身子不适,再说这出堂的钱……”
“这是定金,等姑娘回去的时候,再付一千两当酬金。”
黄四娘扭了扭肥硕的腰肢,将银票仔细折好放进前襟里,正色道:“府尹家的大夫人,梦仙姑娘出堂起码要五千两,黄金。”
轿子里的人敛了声。
车夫见此情形赶紧挥了手里的鞭子,驾车离去了。
“姑娘你没事吧!”小春上前,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黄四娘慢条斯理掀了帘子进来,摸了摸前襟,皮笑肉不笑,“来人!将小春拖到后院去!”
“她犯了什么错?”梦璃张开手臂挡在前面。
“她的过错可大了,身为贴身丫鬟放任主子出楼,万一出了事她但得起吗?!”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再说了,是我自己非要出去的,不关小春的事,妈妈要责罚也连我一起吧。”
梦璃寸步不让,倒把黄四娘气个够呛,“好好好,你们一个个的翅膀硬了,都爬到我头上了……罢了,罢了……”
梦璃也窝了一肚子火,没弄明白来人的身份不说,小春也受了连累。她懊恼地叹口气“咚咚咚”地上楼了。
“姑娘,姑娘……”没走两步,小春惊恐叫道。
梦璃只觉耳朵眼有些痒,抬手一摸。
血!
两只耳朵里竟然都流了血。
这下她也慌了,连嗓子眼里也不舒服了,一张嘴竟有股咸腥味。
二人慌忙回了房,小春早已泣不成声,“我……早就听说,楼里的人是不能出去的,都怪我,都怪我没有拦住姑娘……”
梦璃将血渍擦干净反过来安慰小春,“瞧你,好像我要死了似的。地龙烧得这么热,我早上又吃了燕窝枸杞粥,这一定是上火了!你去泡些金银花茶来,我一喝保准就好了!”
……
晌午一过,黄四娘像算准了时间似的,梦璃刚刚觉得好些,她便来敲门。
“不见!”梦璃哐啷一声摔门,将来人拒之门外。
黄四娘呆在原地,不懂她为何性子反差如此之大,以前那个乖乖巧巧、逆来顺受的梦璃到哪里去了?
来不及多想,黄四娘朝身边的公子陪着笑:“王公子,梦仙最近身子不爽利,脾气也暴躁了些,您多担待点。楼里好姑娘多得是,隔壁就是花魁苏澄澜,若您能消气,今儿个澄澜姑娘给您算白单。”
黄四娘将刚才得的金锭子背到身后,朝苏澄澜处扬了扬眉,又压低声音咬了几句耳朵。
王姓公子眼睛一眯,爽快地答应了。
只是苏澄澜的脸上直抽抽。凭什么她梦璃是花钱也见不到的主,而自己就是不要钱的便宜货?
原本想倚在门框上看个热闹,竟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若是目光也可实物化,恐怕此时梦璃的门都要被刮得千疮百孔了。
待恩客畅快淋漓离去后,结夏端了满满一铜盆热水跪在床前忙活,不一会儿,盆里的水就成了红色。
“姑娘,我明明看见那王公子给了钱的,可妈妈她……”
结夏绞拧着绒巾打抱不平,“这样一来,姑娘一个铜板也没捞到……”
苏澄澜越想越气不过。打十岁来到这里,什么苦没吃?又何曾被人如此轻贱过?
看来,是得教教新来的规矩了。
……
小夏进门时脸上笑开了花,“姑娘,那公子去了苏澄澜那儿,好一会儿才走呢。”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梦璃答非所问。
以黄四娘的脾性,这得砸多少银子才能让她这般随便拒客?
“可是……”小春笑着的脸,突然又哭丧起来:“今日府尹家的公子没来……神仙公子也没有来……可怜我家姑娘了!”
“呦——想男人想疯了?”苏澄澜来的可真是时候。
她的双颊上还有未褪去的潮红,“没人来疼你,伤心了吧?”
梦璃并不打算与其纠缠,随手拿起一本书来无视之。可那主儿貌似不是轻易好打发的人。
“女人呀,读书没用,特别是楼里的女人,有那功夫还不如学学如何讨男人的欢心。”
梦璃一笑,放下书语重心长:“我怕读书少了,会变得像你一样鼠目寸光,见识浅薄。”
女人大概是天生对热闹敏感,听到这边有动静,不一会儿功夫,门口便挤满了人,几个平日里与苏澄澜交好的,此时也下场帮腔了。
“梦璃妹妹你刚来,许多事情不懂,你也别不爱听,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知道我不爱听就别说,要是真为了我好就闭嘴吧。”
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哪有抻着脖子挨打的道理?
她们人多有底气,想以势欺人:“你就算看了书也没有什么长进嘛,连尊敬前辈都不懂!”
小春见双方剑拔弩张的,怕生出事端来,急急拉着劝慰:“姑娘,算了吧,别跟她们计较。”
“都是第一次做人,凭什么我要让着她们?”梦里显然没有赞同小春的提议。
“亏你还自诩梦仙,就是这样尊重前辈的?”
“亏你还是个人,连好好说话都不会?”
双方互不想让,谁也不肯罢休。
苏澄澜仗着资历老又有几个姐妹帮忙,今天誓要给新人来个下马威让她学学规矩。
“好一个伶牙俐齿不肯吃亏的小蹄子,姐姐我告诉你,这世道吃亏是福。”
梦璃不甘示弱:“那妹妹我就祝你福如东海,寿比昙花!”
这下苏澄澜被彻底激怒了,抓起一旁的花瓶举了起来,几个姐妹赶紧上来拉住她,埋怨地瞪向梦璃:“澄澜姐姐没有恶意的,她这个人说话比较直,有两句不中听的,你多担待点不行吗?”
“我这个人出手比较重,如果把你们打疼了,你们可否忍着点?”
说着就扬起巴掌,一副要拼命的架势,惊得她们迅速将苏澄澜拉出了屋。
虽然样子有点难看,但毕竟是个台阶,苏澄澜咬碎一口银牙,半推半就的随着人群走了。
“澄澜姐姐慢走,有空一起吃鱼呀!我看你呀,挺会挑刺的!”
梦璃朝着背影慢悠悠喊了一句。
苏澄澜的脸顿时由煞白转为青绿,又由青绿变成魆黑,表情瞬息万变,比变脸的戏法儿还要精彩几分。
小夏见状不禁笑出声来,而梦璃却毫无喜色。
“姑娘,你怎么了?”
“我觉得……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