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璃找不到红绡,打算找个别的什么红色的东西挂上,宫恒奕已经去了五楼,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她猛地发现,被褥、床单、帷幔,全都换了一遍,再打开衣柜,所有红色的衣裳全都不见了!
梦璃从房里冲了出来,附近几个房间翻了个遍,没一点儿红色的布料。
时间不等人,她急得满头大汗。
“梦儿,你在找什么?”萧如白不解。
突然,她像得到了什么启发,将人拉回了房。
他的大氅和宫绦早就被她掠了去,如今她又上手解他的长衫。
“梦儿……”
露出了里衣——不对!
“梦儿,你要干嘛……”
扒拉开里裤——不对!
“梦儿!”
再看看亵裤——不对!
“怎么从里到外全是白的!你……你为何不穿红的!”
梦璃嫌弃又懊恼地瞅他一眼。
“若……若梦儿喜欢,我以后……”
……
……
宫恒奕心里暗叫不好,他被灯笼一照,顿觉无处遁形。
“哟~您这是还害羞呐!”黄四娘一声冷笑,刚要招呼人——
“要了!”
宫恒奕掏出一沓银票,从中捻了一张,眯着眼睛将整张脸躲在银票后面,猥琐地笑着,“哎呀不错,我喜欢。”尽量做出一种害羞又激动的神情。
来这的客人,大多有些怪癖,宫恒奕夸张的举动反倒显得真实。
黄四娘接过银票,眼睛弯成个月牙:“不愧是府尹公子,阔气!”
……
前些日子,宫恒奕在府里小憩,睁眼就看到房中站了一人。
“你是……神仙大哥!你怎么来了?哦对,上次梦璃给我长姐的仙药,还没来得及谢谢您呢,若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吩咐。”
跟他的盛情不同,萧如白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将一沓银票放在桌上。
宫恒奕有些纳闷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这这,您对我有恩,不应该是我孝敬您吗?怎么还给我钱?”
“收好。”
“……”宫恒奕有点懵了。
“你用得着。”
……
现在想想,神仙大哥真是神机妙算啊。
不过宫恒奕现在可没那闲心思在这感慨,他要用这一沓票子,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前厅舞台上,苏澄澜意气风发,她墨发高束,一袭练衣,手握长剑挽了个剑花,爽气利落地抱拳一礼,台下欢呼叫好声阵阵。
作为云梦楼里最当红的姑娘,苏澄澜深谙这里面的门道,也懂得男人的心思。
那些莺莺燕燕,欢歌艳舞他们早就看腻了,好不容易来个悬空舞还跳砸了,如今这支剑舞出现得恰如其分,人们的目光都被吸引了。
鼓点起势徐缓,苏澄澜挽剑轻舞,仿佛战士奔赴在路上,为终将到来的决战拉开了序幕。
长街上,商云戟如离弦的箭冲在最前面。有了府衙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马蹄踏开熙攘,人群纷纷躲闪。那栋红彤彤高耸入夜的楼阁,凝在他视线的最中央,四下光影疾驰而过。
乐曲渐臻,声势渐起。月琴、南弦开了文场。苏澄澜脚尖轻点,剑锋顺势扫出,一连数个空翻,台下叫好连连翻起层层浪潮。
云梦楼在眼中迅速拉近、放大,门前围拢了大群踮脚伸脖子的人群,商云戟猛抽马鞭,嘶吼划破长夜:“让开!”
气势已足,高chao将近。武场的堂鼓、大锣声点急促密集,所有乐器高声相和,似乎紧绷着的那根弦已到了极限的临界,苏澄澜站在舞台的最边缘处,随着鼓声奋力助跑后腾空一跃。
长街上,人群惶恐避让,马儿从眼前呼啸而过。商云戟带领手下朝云梦楼长驱直入,直冲前厅——然而,厅内却空无一人!
他勒马而立,像闯入了另一个世界,空荡荡的厅堂回响着马蹄声声。
他落入了一个不真实的梦中。
“头儿,这……”属下们惊愕无比,像见了鬼般,一股诡异的气氛迅速蔓延。
商云戟握紧缰绳打马前行,可这里像个循环的谜宫,无论怎么走,都只在原地打转。
大概云梦楼的门口布了结界,他们恰好撞入了结界中。
……
萧如白一把抓住伸进衣服里的小手,面色微滞。
“怎么了?”梦璃警惕起来。一样样为他理好衣衫。
“有人闯入结界了。”
“是云戟!你快去救他!”梦璃催促着。
“你待在这不要动,我去入口将他引出来。”
“知道了,知道了!不能用法术的神仙真麻烦!”
……
云戟策马前行,眼前出现了一片荒漠,烈日炙烤在裸露的皮肤上,他艰难滑动下喉结,明显感觉体内的水分在流失。
太阳像个巨大的火球,低垂地挂在空中,云戟感觉身体里燃起一团火,自己仿佛要被烤化了,恍惚间,不远处出现了一片绿洲,蓝蓝的湖水绿绿的树木,格外显眼。
他朝着绿洲而去,整个身子已经趴在了马背上,那团绿仿佛有某种魔力,吸引他前往。
眼皮像灌了铅,越来越沉,云戟觉得睡意袭来,体力渐渐不支,就在双眼就要闭上时,突然一束白光照进来,他挣扎着抬起头。
白光越来越亮,晃动着仿佛在指路,云戟咬牙扬起了鞭子,策马追了上去。
越走前方视线越窄,四周景物随着身体的移动迅速压缩,直至压成一条线,他纵马一跃,冲出幻境,踏进了喧嚣的现实。
铁蹄踏入厅堂,云戟一行人如从天降。
马鞭一挥,桌椅倒塌,盘碟落地,混乱伴着尖叫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离了舞台,没有人注意苏澄澜重重摔在了上面,看客们落荒而逃,抱头鼠窜。
“不想死的赶紧走!”
一声暴喝,沸腾的人群如水流涌出门外,转瞬间便只剩了歪倒的桌椅、散落的糕点果子以及几方帕子和几只扭曲变形的鞋靴。
苏澄澜大概受了伤,无助又惊恐地趴在舞台中央,显得异常突兀。
人流涌出楼外又迅速聚集在门口,人头攒动像结了个疙瘩。
比起看姑娘们跳舞,这个可刺激多了。人们拥拥搡搡,都想一探究竟。
“挤什么挤?有本事进去看!”
“你怎么不进去?往一边让让,别挡着!”
“行了行了,你们嚷个什么劲,人家老苏头都没说什么呢!”
提到老苏头,众人齐刷刷转头寻找着他的身影。
只见人群的外层,一个裹着油腻破袄子的干瘪老头正踮着脚拼命往里瞅,活脱脱一只飘摇在寒风里的芦苇。
“老苏头担心闺女呢!”
“就是,我们给老苏头让个路,让他进去救闺女吧!”
不知谁起的头,人群迅速闪出一条小路。
“不,不……”老苏头脖子一缩,连忙摆手,“莲儿奴她没事的……”
“怎么没事?你看她都不能动了。”
老苏头眼珠子轱辘一转,肩膀一耸后退了几步,拼命摆手一副要离开的样子:“莲奴没事的……她没事……”
大概人们已习惯了他这幅样子,哂笑了几句又将目光聚集到楼内了。
老苏头见大家不再提这事,猫着腰挪了挪,继续抻着脖子看热闹。
此时楼里的护卫、打手跟闯进来的不速之客打成一团。
数回合之后,楼里领头的逐渐处于劣势。他俯身朝手下低语几句,那人应了一声迅速后退,潜回了后院。
商云戟从未想过再次回到云梦楼是以这种方式,他用力蹬了下马镫,弃马跃上了舞台,抓起苏澄澜掉落的长剑,一个转身挡住了捅过来的短刀。
双方鏖战许久,领头的逐渐招架不住,几招下去,体力不支,腹部暴露了出来。
商云戟瞅准时机,一个鹞子翻身直刺过去。
眼看剑峰就要刺进肚皮了,云戟一抖,剑气偏离,敌人剑了一条命。
原来他突然瞅见梦璃的窗子,上面没有红绡。
领头的逮住机会反击,将人逼到了角落里。
双方又陷入苦战。
没有进攻的信号,云戟心乱如麻,生怕梦璃遇到什么危险……
……
宫恒奕捏着最后一张银票,有些犹豫不决。
“我说公子,五楼就这么大点儿地方,您都来来回回看三遍了,还没有选上?”
宫恒奕正想着如何应付,甬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甬道幽深回音颇重,所以来人慌慌张张喊“不好了”的时候,声音盘旋激荡,仿佛有一群人在聒噪。
“主子!不好了!好多人闯进来,外面打起来了!”
宫恒奕一慌,蹲在了地上。
“公子?”
“我,我有点不舒服,走不动了。”
“公子莫怕,想是哪个不长眼的喝多了闹事呢,咱们今天先到这里,我送您出去吧。”
黄四娘起身搀扶,宫恒奕瞅准时机,迅速拔出靴筒里的匕首,一个反手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都别动!”
黄四娘错愕一瞬,很快明白了。
她哭丧着脸开始叫屈:“哎呦我的府尹公子呦!你我无冤无仇,这从中定有什么误会,您先把刀放下,我们万事好商量。”
主子被挟持,手下们不敢轻举妄动,抽出刀剑死死盯着宫恒奕手里的匕首。
这时甬道传来了脚步声,声音极细极轻,宫恒奕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他握紧匕首将目光汇聚于入口一处。
声音越来越近,他几乎可以想象出梦璃出现在那儿的情形。
脚步停了,人影立于不远处,昏暗的光线里,她的身形较之平常似乎更高大些。
“梦璃,是你吗?”宫恒奕喊了一句。
“不好意思,”
这声音……!!
“让你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