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的暴雨,梦璃已经分不出日夜,整个驿馆笼罩在一层灰蒙蒙里,驿馆里的人皆是一副冷漠的样子,循规蹈矩,木偶似的。
这里虽然没有病痛,可人活着最重要的就是感受。感知事物的权利被剥夺后,没有了悲喜,情感也没有可以寄托的地方,这样没有灵魂的生活完全等同于行尸走肉。
世间最可怕的惩罚不是肉体上的,而是精神上无限的折磨。
更可怕的,是这样的生活没有尽头。
梦璃有些崩溃。
她拿出刀对着手背就是一刀,鲜血汩汩而出却没有痛感,接着她又接连扎了数次,血流了半张桌子,后来直接心一横,扬刀朝自己喉咙切去。
梦璃几乎可以听到皮肉被割开的声音,鲜血瞬间喷涌而出,眼前猩红一片。
血腥味透过鼻腔钻进肺里,瞬间勾起了一丝躁动,压抑在深处一股蠢蠢欲动的力量被牵引着露出些许苗头来。
梦璃眼尾泛红,整个人兴奋起来。
这种感觉令她不知所措,不安充斥了全身。她猛力抓住桌角,本能地想与之对抗。
“师傅,你没事吧?”商云戟推门发现她有些不对劲。
见有人唤她,就像云雾里出现了亮光,梦璃拼命挣扎,终于恢复了理智。
她隐约意识到,这间驿馆是一个比云梦楼更可怖的地方。
梦璃红着眼眶,难过又自责:“云戟,我真的不是个好师傅,你一定很失望吧?你若不是跟着我,天大地大,此刻起码是自由的……”
“我没有失望。”商云戟非常认真,“师傅救了五层所有的人,是菩萨在世,是我心中的英雄。就算一辈子被困在这里,只要能和师傅在一起,我也是开心的。”
“不是我……救了五层的是他……”
梦璃呢喃着,心里悄然升起一个念头:他还会来吗?
不会来了吧,毕竟说了那样的话。
也好。
也好……
梦璃见眼前云戟的样子,心疼地抚摸了下他的脸。
怎么有人是这种长相呢?硬朗的五官透着野性,清澈的眼神里又满是纯真,二者碰撞在一起催生了奇妙的感觉。
梦璃忍不住抱住拍了拍他。像黑夜中取暖的野兽,此刻她感觉并没有那么孤独了。
其实连她自己也疑惑,以前在云梦楼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她从未感受到孤独,为何现在会有这种感觉呢?
是因为小春?
宫恒奕?
商云戟?
还是……
云戟有些僵硬,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异性,女子的柔软和特殊的香气让他不知所措,一种奇异的感觉冲荡在全身,每一寸肌肤都永生铭记。
他仿佛听到了“咔嚓”一声,像什么裂开似的。
梦璃轻轻拍着他的背,“放心,师傅一定会振作起来,尽快找到出去的办法的。”
丽娘此时进了屋,见二人的情形,万分尴尬,“要不……我先出去?”
“好。”商云戟回答得认真。
“你先出去!”梦璃敲他的头。
云戟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一步三回头朝门外走。
“你们是私奔出来的小夫妻吧?”丽娘有一颗八卦的心。
“是的。”云戟回头。
梦璃直接朝他挥了拳头,他还委屈上了,“师傅,我哪里说错了吗?”
“我什么时候跟你是夫妻了?”
“现在就是啊!”云戟迫不及待解释,“夫妻不就是在一起的人吗?我们现在就是啊……”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梦璃一脸哀怨,“我以后再跟你解释。”
将人打发走后,她一个劲儿摇头,丽娘倒笑了。
“让你见笑了,”梦璃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个徒弟从小没怎么跟外界接触,所以什么都不懂。”
“哦?我怎么觉得他倒是聪明的很。”丽娘话锋突然一转,“你们朝夕相处,日久生情也不是不可能。”
“不不不……”吓得梦璃赶紧摆手
“这有什么好害臊的。”丽娘殷勤斟茶,“等雨停了,咱们一起入京。等找到薛郎我就让他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我进门。
我们约定要在梅花盛开的季节成亲,因为他说,我就像腊梅花一样!”
她开心呷了一口茶,继续道:“我爹娘养我不容易,我得到了幸福,他们也理应跟着享福的,薛郎那么疼我,一定会把他们也接进京的!”
她双颊绯红,面容沉醉。
丽娘的茶,喝出了酒的味道。
梦璃觉得不对劲,小心试探了她一句:“你方才出去,可有见过什么人?”
“没有呀,在这里我只认识你和你徒弟。”说话间不经意挠了挠脖子。
梦璃给她斟了茶,“等见了薛郎,你就把棉袍给他,我估计他能欢喜得要命呢,只怕呀年年都要你给他亲手做棉袍呢!”
“不会不会,”丽娘摆手,“薛朗许久未归,定是在京都做了大官,到时候我们就去买全京都最华贵的棉袍,哪里还用得着我亲自动手呢?”
她滔滔不绝说着她的薛郎,此时的丽娘与原来的已判若两人。
梦璃只觉心尖上吊着十五个木桶,七上八下的,直到丽娘均匀的鼻息传来,这才稍微缓解一些。
她将人扶到床上后,出了门直奔云戟房中。
云戟睡梦浅浅,轻轻一摇便醒了。
“是我!”
“师傅?……你来找我睡吗?”说着往里挪了挪。
“不是。”
“那是……”
“去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