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太一惊叹于老者“神乎其技”时,主屋一侧的和纸门被拉开,有乖巧的侍女引着两人进入了茶室。
上次在河西屋见过的中年男人此时也施施然走了进来。
“利兵卫老板这些日子明显气色好了不少嘛!”名叫又次郎的中年富商边笑边入座,并摆手示意太一两人也落座。
他此时穿着一件土黄色的小道服,虽然是大冬天的,怀里还插着把五骨蝙蝠扇,在太一看来闷骚异常。
“还不是托您的福,不然我可要苦着脸过一整年啊。”利兵卫老板也轻笑着迎合到,“此次前来,主要是为了太一,他可是要当面感谢您这个大恩人。”
“万分感谢!”太一借着利兵卫老板的话,从身前的小几后闪出,躬身向主人家致谢。
“牢屋敷的生活还习惯吗?”又次郎老板突然开口问道,却是把太一问得一懵。
正要客气几句说“还好”,但又觉的有些昧心,直起身子实话实说道:“那种地方,怎么会有人能住的习惯。”
“既然不习惯,就不要再被抓进去了!”又次郎老板呵呵一笑,挥手示意太一落座,并招呼下女端上了茶与糕点。
“太一是个老实孩子,此次仅仅是担心姐姐安危,可并非好勇斗狠之徒。”利兵卫老板听出了对方话里的意思,连忙替太一解释道。
在利兵卫老板看来,太一拿了对方三百两又签了契约,身份就类似于对方家奴了,可不希望未来的主家对太一有成见。
“我还是相信您的,不然也不会拿钱帮这小子平事。”又次郎老板示意稍安勿躁,转头继续对太一道,“此次的教训可是要记住了,毕竟现在你的命已经不是你自己的了。”
人在屋檐下,太一再次起身鞠躬,连忙道:“‘主上’说的是。”
好羞耻啊!好羞耻啊!
太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上一世生在红旗下,长在春天里,也没有“卖身”的经验啊,怎么伺候万恶的封建地主,在线等挺急的!
“哈哈哈!”
太一的称呼引来又次郎、利兵卫两人大笑。
“您不知道,这小子可是个皮猴子,我倒是第一次见他这么拘谨。”利兵卫的胖脸笑得聚成了一朵菊花,还在一旁打趣道。
“被这么称呼,突然让我觉得钱花的还是很值的。”又次郎老板抽出怀中的折扇,故意派头十足指了指太一。
太一脸色瞬间由黑转红,心想上一世网上看的大河剧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称呼我老板即可,你也不要压力太大,此次帮你基于两方面原因,”又次郎老板伸出两只手指,“其一呢,利兵卫老板的面子。”
“您哪里的话,在下可不敢当。”利兵卫老板连忙摆手,自己以河西屋抵押来的借款也不过数百辆,知道这是对方在太一跟前卖自己人情,但利兵卫可知道自己的面子值不了这么多钱。
“其二呢,我和人应了个赌局,需要你小子帮个忙,三百两算是酬谢。”
太一听到这话,眉头不自觉地跳了一下,对方越是说的轻描淡写,自己心里越没有底,毕竟什么事值得三百两雇自己……从价位上来说,也就两种可能,要不刺杀天皇,要不是刺杀将军……
考虑到刚才在院子里,看到的那位身手夸张的高手老先生,似乎也不是没可能……
又次郎老板见太一脸色由红又转黑,知道他想差了,连忙笑着解释道:“此时说来话长,一切源自于和越后屋八郎兵卫老板的赌约……”
太一听着又次郎老板语气随意的介绍,看他的眼神逐渐不一样起来。
从对方的介绍中,太一总结出来,实际上一切事情的源头,似乎出在两家置气上。
前一段时间京都歌舞伎团队音羽川座,便是眼前这位又次郎老板的产业,取名自京都北侧水系高野川支流音羽川,算是在京都地区很受欢迎的演出团队。
太一记得,前些天光枝还专门去看过他们演出的《幡随长兵卫》,回来给出的评价倒是一般。不过考虑到光枝对各类事务评价标准历来严苛,想来演出效果还是不错。
几日来的演出,明显压了市川座、中村座、守田座等江户本地歌舞伎各店一头,所谓巡回演出就是这样,加上江户人尤其热爱新鲜事物,音羽川座的声望被捧得有些畸高。
虽然这为音羽川座入驻江户开了个好头,但任何事物一旦开始过分比较,便容易变得不可收拾。舆论很快由单纯演出技艺的高低品评,演变成了江户歌舞伎与京都歌舞伎比拼,甚至更进一步上升到了维护江户人尊严的程度。
随后,江户本地的商团开始进场了,在当地大豪商的支持下,以市川座为首的地头蛇们向音羽川座下了战书。
考虑到音羽川座这次来的老家伙们确实势力强劲,江户方面提出,这次要斗的非是“现在”而是“将来”,两边各自从门下挑选一名尚未担纲过主演的少年艺人,于五月五日的端午、七月七日的七夕、九月九日重阳,分三次“开坛斗法”,两边演出同样的剧目,按各自的售票定输赢。
太一觉得江户的歌舞伎艺人们要不是闲的蛋疼,要不就是也想借此事炒作一把,毕竟这几年江户市场不是太景气。
这本是“行业”内斗无关紧要,但本地商团却将目标对准了音羽川座的幕后老板、京都豪商又次郎,越后屋的三井八郎兵卫老板借此向又次郎定了赌约。
这位三井八郎兵卫老板,当然不是越后屋开创者的三井八郎兵卫高利,而是当代越后屋的当家人,其豪气却与自家先祖不逞多让。
赌约金额便是……
“八千两!”
听到又次郎说出这个数字,太一当即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也不管失礼了,再次向主家确定了一遍金额。
八千两兑换成现今流通的天保小判金,重量都要超过90公斤了,如果都兑换成岛国的铜钱,那就有四万贯之多,生产队的驴来了都拉不动。
此时太一已经猜到对方刚才所说的“帮个忙”是什么意思了,虽然这场荒唐的赌局里面透着各种诡异和不合理,但他也没心情细纠了。
毕竟光八千两这个数字,就足够把他吓得腿软。
后世,虽然很多人把一个亿都只当作“小目标”,太一可是来到这一世的岛国已经有十四个年头了,很是知道八千两是个什么分量,不是他这细胳膊细腿能够担当的起来的。
特别是眼前的又太郎老板对自己说得上有“救命之恩”,太一可不敢这么儿戏对待这场豪赌。
太一也顾不得许多,当即移步茶室中央,一个士下座跪倒在了地板上:“此事请恕我不能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