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尼西帕!”
太一刚刚从伊豆丸的跳板走下,便被茵卡拉玛扑了个满怀,脸被用力得贴在了一起。
紧随太一走下船来的喜连川与志子,看着与太一腻在一起的姑娘,一时间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就这么呆呆地盯着正在互动的两人。
许久不见,太一也有些兴奋,抱着茵卡拉玛原地转了几圈才作罢。
寿太郎带着几个侍女和护卫走了过来,从侍女手中接过棉大衣给太一披上,又安排侍女为与志子换上棉衣,笑着说道:“收到您的信说要回来,茵卡拉玛小姐从昨天开始就在码头这边等着了。”
“因为我起码有三百次日升日落的时间没有见到太一尼西帕了!”茵卡拉玛整个人挂在太一脖子上,鼓着脸不满道。
对此,太一多少有些愧疚,毕竟前往京都时还是文久二年秋天,此次再次回到虾夷地,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年的时间。按照最初的计划,太一只是打算在京都小住两三个月,处理完又次郎老板的葬礼就返回江户或者虾夷地,但其间经历许多变故,加上松平容保一直挽留,归来地时间一拖再拖,直到上月长州势力被从京都肃清,太一才腾出空来回到这北国雪乡。
“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茵卡拉玛嘟囔道。
“在虾夷地也就能待十天半个月吧。”太一刚说完便见茵卡拉玛的小脸垮了下来,便又笑着补充道:“这次回来也是来接你的,到时候带你去京都,光枝姐也在那边,还有爱子那小丫头,去了那里你也不会觉得无聊。”
茵卡拉玛变脸很快,听到太一这么说,搂着太一的胳膊又加了几分力气,发出嘻嘻的低笑生。
与志子在侍女的帮助下穿上那件难看的蓝鼠色棉大衣,眼神复杂地看着正与太一嬉闹的茵卡拉玛,这姑娘同此刻站在与志子身旁的侍女一样,都或多或少有着异于和民的相貌特征,甚至在码头的护卫中,也能看到类似相貌者,猜测应当是太一之前说过的阿伊努人。
对于生活在西国的人来说,阿伊努人绝对是传说故事中凶恶的存在,但此刻看开拓民营地的和民竟然见怪不怪,甚至和虾夷人有说有笑,一时间让与志子有些很难接受。
“与志姐,这是茵卡拉玛。”太一将茵卡拉玛从身上拽下来,拉到了与志子跟前介绍道。
“与志姐,你好!”茵卡拉玛用带着明显口音的岛国话打招呼。
“你你好!”被茵卡拉玛的大眼睛近距离瞪着,与志子居然略微有些局促,“直接叫我与志就好了。”
与志子话音刚落,茵卡拉玛给了她一个拥抱,然后扭头对太一道:“与志抱着好软,太一尼西帕你也试试看”
与志子:
“哈我就不必了,你喜欢就好。”太一略微有些尴尬道,然后茵卡拉玛又抱了与志子一下。
与志子被过分热情的茵卡拉玛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其实别说是含蓄的上方人,即使作为豪爽的关东人,光枝和阿元有时都招架不住这只阿伊努人妹子。
趁着茵卡拉玛被与志子吸引了精力,太一抽空与寿太郎闲聊起来,待伊豆丸上的行李被尽数搬运到码头,一行人才浩浩荡荡移动到了位于勇拂码头附近的火车站。
看着足有三四人高的蒸汽火车头,与志子的世界观无疑受到了一次冲击,配色红黑相间、正冒着白烟,犹如神话故事中恶鬼头颅一样的火车头卧在铁轨上,这钢铁巨兽给予了巨大的视觉冲击,与志子腿不自然的软了一下,还好被太一及时搀扶住。
太一也是劝了好久,才说服与志子跟着大家一起进入车厢,她一度认为钻到“鬼怪”肚子里一定会被消化掉的。货车运输已经是虾夷地开拓民生活的一部分,车站工作人员熟练地补给淡水、燃煤,检查各个零件,随时等待着行李搬运完毕发车。
今天迎接太一的算是一趟专列,虽然仍然是普通的车厢,但乘车人员少,空间十分富裕,总体乘坐感受比较舒适。与志子平静了许久,便开始在茵卡拉玛的带领下,于车厢中左看看右看看,完全没有了京都那个处事不惊的大小姐风范。
“刚才光顾着忙碌了,还未向您道贺呢!”寿太郎坐在太一正对面靠窗的位置,给太一倒了一杯热牛奶,满脸堆笑说道。
“上次参与肃清行动的诸藩都得到了朝廷或者说官家的赏赐,我带人也参与了卫戍光明寺,但到底没有涉及到九门的守卫工作,理论上来说不该受赏,说到底那位官家也是看在会津中将的面子上。”太一摆了摆手。
八月十八日事件后,京都的格局发生了重大变化,激进派尊攘势力在明面上被肃清,公武合体派全面控制朝廷,并得到了官家的支持。朝廷还破例授予松平容保等人参与朝议的资格,这在以往是公家的特权,算是官家和朝廷进一步表现出了向幕府的靠拢,自安政年间出现在朝廷与幕府间的嫌隙似乎一下子消失了,在众人看来,双方正携手走上无限光明的大道。
作为支持官家主导肃清行动的回报,诸藩都得到了来自朝廷的赏赐,其中对太一的奖赏有些令人意外,但倒也不全是如太一所说因为会津侯面子大。
松平容保面圣偶然聊到了通商屋,官家便来了兴趣,着重了解了太一等人在虾夷地抵御沙俄的功绩。并认为这才是“攘夷”的典范,长州那种故意招惹外夷的行为,是断不可取的。
似乎是为了树立标杆,官家在进一步了解太一所在的足利屋喜连川家出身、与岩仓具视亲属关系等等后,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他要在禁中召见太一。
这无疑有些不合规矩,作为“神裔”的官家,官位低的人都不能得见,更不用说无官无职之人。于是,为了能让作为“源朝臣氏光”的太一面见官家,朝廷授予太一从五位下带刀的官位。
太一得到消息时都懵了,怎么不声不响就进体制了呢?
虽然朝廷的官职没什么卵用。但多一层身份到底是多一层枷锁,太一询问松平容保能否不要这赏赐,被后者痛骂了一顿,并被好一阵装扮后送到了禁中,让太一很有一种被翻牌子的感觉。
“官家容貌几何?”寿太郎有些好奇。
“说了你可能不信,从进门到离开,一共没有待够一分钟,对方又在珠帘之后,实际上什么都没看到,我都怀疑到底是叫我去干什么。”太一强烈吐槽,毕竟召见程序快的离谱,似乎官家在赶场一般,仅仅用奇怪地腔调说了句“朕心甚慰”,然后太一就被在殿上服侍的近卫忠熙“赶”走了。大概作为走程序用的“工具人”,才是官家的最正常的状态。
当然此次接见,除了一个空头“带刀”官位,也非全无收获,朝廷向太一颁下了一份感状,以表彰其在虾夷地抵御外夷的功绩,其中有一句是表示希望太一能够好好镇守虾夷地。
虽然满篇都是客套话,但当太一将此“表扬信”展示给松平容保看的时候,这位久经考验的政坛老炮儿指出,那句镇守虾夷地是可以做做文章的,可以变相理解为朝廷对通商物或太一支配虾夷地合法性的认可。
太一经他这么一点拨,突然意识到,这份文书是不是相当于朝廷对自己控制虾夷地的委任理论上是可以找这么理解的,本身语言文字这种东西就全看人解读。基于以上考虑,太一将感状好好收了起来,以备未来有能够用到的一天。
参观完火车厢的与志子来到太一身旁落座,寿太郎很有眼力地将身下的位置让给了茵卡拉玛,自己换到了另外的座位上。
刚刚一落座,茵卡拉玛便用双手捂住了耳朵,还不待与志子询问她奇怪行为的原由,“呜!”,长长的汽笛声拉响,吵得与志子也本能地捂住耳朵,便觉得车厢剧烈震动一下,然后窗外得景色开始向大家身后加速跑去。
与志子再次露出了没见过世面得表情,指着窗外飞速闪过的景色,有些感慨道:“太神奇了,我感觉自己现今如果不是在神国,那一定就是到了妖鬼所在的世界。”
“不,这只是工业和科技的力量,是我们所有人终将要去往的新世界。”太一觉得自己这句话装得有些高深,不过与志子似乎领会到了太一所要表达的意思,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那是什么!”与志子突然又指着窗外惊叹道。
“荷兰的黑白花奶牛,咱们现在喝的牛奶就是来自于它们的无私奉献,再过段时间天再冷一些,我还能给你做牛奶沙冰吃。”
“你们居然在用马拉犁耕地!”与志子指着远处大片的农田吃惊道。
“实际上在欧罗巴,挽马是承担耕牛的工作的,所以不要觉得奇怪。”
与志子一路上问了不少,随后开始安静地坐在原地思考人生。
“对了,忘了问你,怎么没见阿元和桑名侯。”太一打发完变身十万个为什么的与志子,转头对茵卡拉玛说道。
“他们两个嫌弃天冷啊,整天缩在阵屋里,太一尼希帕回来都不去码头,所以说还是我对太一尼希帕最好了。”茵卡拉玛自夸的样子,太一大叹人心不古,连纯良的阿伊努人小丫头都会争宠了,虽然想到此处,还是用手摸了摸茵卡拉玛的头以示鼓励。
随着去年虾夷地开拓民团移民数量爆炸式增长,太一将下一步发展的重点,转向了位于勇拂平原北侧,更为广阔的石狩平原,开始着手建设虾夷地开拓的中心城市,太一思前想后还是将新城定名为“札幌”。
虽然勇拂营地海运交通便利,但其所在平原区还是有些小了,并不具备大规模建城的条件。现今勇拂码头连接石狩大平原的火车线路已经开通,交通情况大大改善,得益于该平原地区优良的农牧业条件,以及丰沛的淡水资源,再加上其地处虾夷地贯通南北、连接东西的中心位置,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城市建设选址。
建设规划是太一赴京都前便定下来的,与充斥着工业喧嚣的勇拂营地、室兰营地、夕张煤矿矿区等聚居区不同,仍处在扩张中的札幌营地,虽然建筑规划沿用了四四方方的布局,但从里到外都体现着纯净的农业经济特色,纯净古朴得一如本州岛一般。
而凭借着以札幌为中心的农田区的开发,虾夷地已经实现了粮食供应的自给自足,甚至有时候会有低价的各种肉类供应居民,这对于长期生活比较贫苦的东国农人来说,生活已经异常理想了。
虽然广阔的平原保障了充足的粮食供应,但虾夷地降雪月份比较长,如何打发农闲时光是个大问题。太一本着不能让大家闲着的资本家做派,给农户们在冬季安排了相较于工人们更加高强度军事训练日程,甚至会组织农人进山林打猎,倒是不存在闲人。火车抵达札幌营地中心车站时,还能看到成队的农户扛着猎枪进山,去祸害还没有冬眠野生动物去了。
目前,札幌营地的居民数量已经突破了十万人,正式超过了最早建立的勇拂营地,成为聚居人口最多的开拓民营地,并且规模仍在以恐怖的速度扩张。
各色商家开始在札幌聚集,形成了不少物品交易的市场,俨然已经是虾夷地的城市商圈,每个月吸引着各营地或者矿区休假的人前来休闲。
反正这里的地皮不要钱,札幌营地的规划建设大开大合,全然没有本周城町的局促之感。寿太郎还指挥众人在营地内修建了庞大的阵屋作为太一居所,规格完全是按照藩侯居所建造的,寿太郎还一度规划了个三层天守阁的建造计划,被太一骂了一顿放弃了,毕竟大炮的时代已经来领,这种老式堡垒几乎没有存在的意义,如果有那闲钱,太一觉得不如多建几个民房吸引移民来得实在,坐拥这么大的土地,人口怎么样也不嫌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