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庚也没想到这沐掌柜如此直截了当地开口,一点也不扯皮,令他略微愣了愣。
“公子莫不是怕了,还是不肯愿赌服输?”沐掌柜声音又冷了三分,“可别让我令人来动手,替你偿还赌债为好。”
即使眼前女子顶着两个大道理,但这话说得江庚心中还是有些愤愤。
“若是输了,在下自然会认赌服输,并且麻溜滚蛋,不会再打扰掌柜。”
江庚一脸正色,拿出木盒子,放到了桌子上。
此时看清了那削得歪歪扭扭的盒子,沐掌柜脸上也露出了六子那般厌恶的神色来,一种被捉弄戏耍的愤怒从心底瞬间迸发。
“公子莫要戏弄我了!”沐掌柜一拍桌面,就要愤而离席。
“沐掌柜莫急,”江庚见状,知道再拖下去反而坏事,立马打开了盒子,取出了里面的东西。
盒子中间垫着块棉布,棉布上面则是一根手指大小的小木盒子。
虽然也不太规整,但起码比外面的盒子好了不少。
生怕沐姓女子又要发飙,江庚立马将小盒子抽开,露出了中间一节蜡笔模样的红色柱状物。
江庚拿着手中一夜功夫才搞出来的“口红”,朝着沐掌柜示意:“此物我将它命名为口红,可以用作女子涂抹唇彩之用,劳烦掌柜伸出贵手,我给你展示一番。”
原本气恼的沐掌柜看见了那节小小的口红,心中也生出了三分好奇。
她强自按捺住心中的气愤,重新坐了下来,撩起了右手臂上的袖子。
江庚见状,立马起身走到沐掌柜的身边。
他脑子里回忆起陪女朋友逛专柜时,那些销售的表情,微笑着提起口红,在沐掌柜那白得耀眼的肌肤上划了几道痕迹。
艳红与雪白交映着,有些晃眼。
沐掌柜举起手臂微微转动,观察着划痕在灯光下的效果。
那艳红色的痕迹微微泛着水光,在灯光下更加诱人。
沐掌柜微微点头,放下了手臂,又伸出左手,伸出一根青葱般的指头搓了搓,放到鼻尖闻了闻。
“加的香料是便宜货。”沐掌柜忽然开口。
江庚脑门上瞬间沁出豆大的汗珠。
预算有限,他已经尽力了,只是没想到一个老鸨,竟然对香料有如此研究。
“但是还算细腻,而且还能一直保持水润,而且收纳方便,易于使用,这点确实是其他胭脂比不上,”沐掌柜又接着开口,她看着江庚重新恢复原状的脸色,又接着开口,“但是这也算不上珍品吧,嗯?”
江庚被眼前女人一起一伏的说话方式所折服,但他可不是个轻易被说服的人。
他好整以暇地合上口红的盖子:“掌柜此言差矣呐!”
“珍者,宝之美也。寻常胭脂皆是粉末,难以储存,且害怕潮湿,女子装扮时还容易弄得台面满是脏污。但我这口红,乃祖传之法制造,成笔头模样,不会浪费,且随时可用,用完就可合上,与凡品大相径庭,坊市之中皆无售卖之处,怎么就不可称一个宝字?称一个美字?”
“公子倒是好口才。”沐掌柜笑了笑,示意江庚落座。
“我看公子说话倒像个士族子弟,怎么会成了这造胭脂之人?”沐掌柜把目光从口红上移开,倒是对江庚生出了一丝好奇。
士农工商,商人虽说能赚钱,但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的那般光鲜。
更别说靠鼓捣女人用品吃饭的男人了。
即使赚再多钱,旁人见了还是得在背后笑话你。
江庚感觉有些头皮发麻。
这身份本就是自己胡编乱造的,却不料居然还引起这眼前女子的好奇,竟然还要深究下去。
不是说女人买东西,看着好看就行的吗?怎么还问那么多?
“怎么,说不得?”沐掌柜脸上的神色又开始变冷。
“唉!”江庚猛地叹了一口气,回头看向屋中的挂画,声音惆怅:“回头往事不由人,已是东西南北身呐,不堪回首,不堪回首。”
江庚伸出双手捂住脸,一副“我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模样。
“罢了罢了。”沐掌柜气闷地摆摆手,看着江庚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也没了继续追问的欲望。
江庚提起衣袖擦了擦虚无的眼泪:“谢谢掌柜体谅。”
他拿起盒子摸了摸,“幽怨”地看向沐掌柜。
“算你说得有道理,”沐掌柜敲了敲桌面,“那就勉强算是珍品吧,给你二两银子如何。”
可以!我成本才不到一钱银子呐!
江庚立马站起身来,将手上的盒子拿到桌子上放好:“还是掌柜慧眼识金,可能我香料选得不好,可我的手艺却是一流。”
沐掌柜听着江庚前半句还在吹嘘自己,但后半句却把他也给带上了,一时间不知是哭还是笑。
“以后若是有此等新奇的胭脂,也可以来这里找我。”沐掌柜摆摆手,一副请客的模样。
目的已经达成,江庚也没兴趣留下来和她呆在一起。
这女人美则美矣,就是长了一张嘴。
可惜了。
“六子,取二两银子,送客。”沐掌柜提高了嗓音。
“是!”门外传来六子的回应。
“那在下就告辞了!”江庚起身,朝着沐掌柜拱了拱手,打开门离去。
在江庚离开之后,一个高壮的黑衣男子推开了房门。
他看着已经有四十多岁,脸上有着无法磨灭的皱纹,国字脸上撇着两道八字胡。
“沐宛,若是那小子说得不假,连丰平县到隆安的山野也出了恶贼,那这城里,怕是不好待了。”
男人语重心长地开口,走到沐宛身边站定。
“此时城外的流民已经快接近一万之数,而且还时不时有零单几个瀛海异族在城外查看城门情况,怕是那异族修整完,下一个目标就是隆安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们该早做打算了。”
“有什么不好待的,城里的权贵们可都是千金之躯,不比我们的贱命来得尊贵?他们都还不急,我一个小女子急什么。”沐宛冷笑一声,弯曲的眉眼此时冷得像是一把弯刀。
她咬紧了银牙,脸上的气愤神色令她白腻的肌肤上浮现一抹病态的嫣红。
“就算要走,我也得看着那些权贵们死了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