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箭,百步远距离射出。
虽然这个距离的箭矢已经大幅降速,变得容易躲避。
但接近两斤重的精铁箭矢,在这个距离,也足以轻易洞穿一般的轻甲!
撕裂一个人,更是不在话下。
而那王拙阳,在没有回头的情况下,居然提刀后撩,挡住了这一箭!
说明对方,无论是反应力,感知力,力量,还是自信程度,都是上上之选。
第二箭,是在接近十步距离射出的,而且和第一箭一般,是在对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射出的。
当时余杭假装冷笑,却在笑声未停之时,忽然松开弓弦。
余杭回忆起来。
在自己松开弓弦之时,那王拙阳居然没有被眼前不断放大的箭矢吓到,从而闭上眼睛。
甚至,他连眼皮都没动弹一下!
他压下了这种本能,并且下意识地就想翻身躲避。
但当他腿部绷直之后,他却没有了动作。
是知道自己躲不过了?
还是……
看穿了那箭矢并没有射向自己?
余杭猛地瞪大眼睛。
十步近的距离,自己的弓箭从射出到击中目标,几乎眨眼间就可完成。
就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对方居然还来得及反应和判断箭矢的朝向?
那么这将是什么超人的反应和判断?
那么跟这般,当时还提着刀的怪物交手了好几招的江庚,又有多么恐怖的实力?
余杭缓缓吐出一口气,按捺下心中的想法。
“那我这就让大家一起布置一下周围,争取早日完成新兵的征召。”余杭对着罗尚武拱手道。
“嗯,我有些累了,先到一旁歇息一会,你帮我看着他们吧。”罗尚武说完自己今天的经历,也颇感一阵无力。
他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接触到如此大,还如此密集的冲击了。
他摆摆手,自顾自走到了一边,寻了个地坐了下来。
“以后,就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罗尚武轻叹道,扬起头,看向安水河畔。
此时,太阳微斜。
偌大的日轮悬挂于天穹,投下万丈霞光。
赤金色的光芒在安水上晕散,化成一片华彩。
河畔周围错落有致的建筑,在光华下拉出各自不同形状,长短的影子。
炊烟袅袅,安静和谐,一派祥和气象。
罗尚武悠悠叹了口气,微微闭上双眼。
本来他虽然年纪日渐变大,但到底还算是年富力强。
但今天短短半天,就让罗尚武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老去。
而另一边,江庚则站在小船的船头上眺望。
负责驾船的是个约莫四十岁的男人,他刚刚在码头上,真切地看完了征兵处发生的一切,自然知道江庚刚刚,可是从那一队骇人的骑兵中走出来的,当下便一语不发,生怕激怒了江庚。
江庚也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他需要的,只是一条船而已。
无论是客船还是商船,甚至是脚下的这艘小渔船,他都不会挑剔。
他这次出门,除去要看看罗尚武筹备水师一事进行得怎么样之外,更重要的,是他想要出城!
他不是为了逃跑。
他是为了观察城外水路的环境。
说到底,他毕竟不是隆安城本地人,对于本地的了解并不比罗尚武多多少。
而现在的江庚,是绝对不愿意将一切都押在别人身上的。
在他看来,生命,唯有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时候,方才能叫做生命。
而罗尚武这么着急筹备水师,说明水上的战况,将会极大影响到整个隆安的安危,也就极大地影响到江庚的人身安全。
而现在,他同样要负责水师的建设和训练,那么如何因地制宜地进行对抗,就成为了江庚目前为止,必须要考虑的东西。
“这……这位爷,你还没说,到底要去哪呢?”
就在江庚思考的时候,一旁的船夫撑着木浆,瑟缩着试探道。
他平日里虽然也做些送人过河的活计,但更多的是靠捕鱼为生。
就在他脚旁,还堆着一张渔网。
今天他收成不好,便想着到码头看看,看能不能赚点钱,弥补一下。
谁料却让他刚好碰上了,上百骑兵奔涌冲锋的骇人场面。
他当时直接呆住了,直到江庚上了船,让他出发,他才回过神来。
他刚刚一直都不敢出声。
但随着两人离码头越来越远,船夫的心中也难免生出了恐惧。
他想要离开,但在这水面上,也无处可逃。
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问江庚了。
江庚看着一片赤红的安水河面。
即使已经快接近傍晚,但此时的安水依旧繁忙。
商船,客船,渔船,络绎不绝。
渔夫的号子,船帆的卷动,河水的翻涌。
无数的声音,气味,颜色,都在告诉江庚,这是一座繁华的城市。
但是这繁华的背后,却隐藏着一片,越来越阴沉的乌云,但城中的人,却一直毫无所知,仍在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
无知,是福吗?
江庚看了看船夫的脸,看着那被风霜侵蚀出点点瘢痕,又在太阳下变成黝黑的皮肤,心中忽而有些悲哀。
普通人,不知道这件事,直到灾祸真的到来之时,才会醒觉。
值得悲哀。
他自己知道这深沉的危机,但是却无力回天。
那种直面对抗一整个城市,一整个时代的沉重感,同样值得悲哀。
“这位爷?”
眼见着江庚迟迟没有回答,而且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阴沉,船夫只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扼住了,一种恐惧从心底疯狂生长起来。
“送我去城外。”
江庚回过神来,缓缓开口道。
似乎看到了船夫脸上怪异的神色,江庚补充道:“船费我会给足你,放心。”
“这……”
听到江庚的回答,船夫一时间迟疑起来。
他偷偷瞧了瞧江庚,似乎在确认江庚是不是那些残暴凶恶之人。
“可是,这位爷,这会儿,东面不给出城了。”
船夫轻声地开口。
江庚脸色忽变。
上次他跟祁承业出城,走的是西城门。
而东面,正是静海县的方向!
看着江庚再次阴沉下来的脸色,船夫吓得几乎要跳水离去。
但他想着,这船是自己的命根子,没了自己也不用活了,方才没有做出这般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