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圈。

清水塘生长的大草鱼肉质鲜美，并没有多余异味。

小平哥厨艺见长，仅仅加入几个番茄和蒜苗，保留了草鱼的大部分原味，众人边吃边赞，酒意上来后，野佬提议一起合伙，搞个宵夜摊。

野佬跟毒鬼上次挣的钱应该还剩下不少，准备拿来做点正经事了。

在他几句话后便分工明确，小平哥跟辉哥主厨负责炒菜，毒鬼烤串，其余人有空就去帮忙打杂收拾场地，而他，负责揽客...

有人说好，有人笑骂，轻松的活都被野佬自己占了...

不过，辉哥并没有赞同，只是笑着听他们越扯越远。

“我准备买辆农用车了，这几天刚跟家里商量过，都赞成。”中场休息间，辉哥抽着烟说到。

有了新鲜话题，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转移了。

小平哥问到：“拉货？”

“嗯。”

辉哥很享受的吐出两个烟圈，将自己了解到的说出：“这些年我们村开始制瓦以来，都是有货车的外村人来低价收购，然后拉到县城的圩上卖，中间差价不少。”

众人都点头，这很容易听明白，甚至大家都有想过，只是很多事情不容易下定决心。

有辆货车的话，不缺活干，除了自己当二道贩子把瓦拉出去卖以外，还能帮村里拉些烧窑的柴火，拉制瓦的泥胚...

但这年头，一辆差一些的单缸20匹马力的农用车，都得两万多块，在座的几位都是垃圾...哦不，是穷鬼，想要干也只能找家里帮忙，还未必能帮上！

衞海杰也知道，自己亲哥衞海辉没怎么出去打工挣钱，都是在家帮忙务农，除了爸妈帮忙出去向亲戚借以外，别无他法。

不过他也觉得这事靠谱，毕竟在他看来，他哥是个肯下苦功做事的人，平时干活很勤快麻利，想来在他发达之前不会缺少毅力。

至于有钱之后性子会变怎样，谁能知道呢？

自己都不敢保证一辈子能不忘初心...

“可以哦！”

“以后靠你罩着了辉哥，晚上我们做宵夜，白天你跑车，过不了多久大家生活就都好起来了...”

野佬他们笑着支持。

“准备买个什么车？有没有去看啊？”跟野佬他们凑热闹的胡乱吹捧不同，小平哥帮忙分析。

辉哥灭掉快抽完的烟，说到：“看过了，本来想买川交，但是太贵，要四万多，家里只有一万，还是决定买都安算了，压力小点，等赚到钱了再换。”

川交是四川那边生产的一种农用货车，马力大，40多匹的双缸机，四缸机也有，整车钢架材料都过硬，质量好的同时，山路爬坡也给力。

但是价格自然也就不低。

而都安车就简单了，样样差点，便宜货只能如此。

其实，衞海杰的爸妈还能再多借点，买川交也不是不可能，但主要是两个儿子，不能凡事都只顾着老大，担心以后兄弟吵嘴翻脸。

必须留着一些底线以备不时之需。

万一衞海杰也想着干点什么呢？

亲戚那边还能借，也可以支持一下不是？

当然，最好的结果就是辉哥赶紧挣到钱，到时候还掉买车借的钱，帮弟弟衞海杰也弄一辆。

别看现在衞海杰接过桥富的班成了当地的先生，可光一行养家不靠谱啊！

你总不能整日盼着哪家死人，哪家迁坟吧？

......

新一轮的猜码喝酒继续进行，大家也天南地北的畅想。

衞海杰端着杯子，他猜码输了，可是刚才喝了不少，啤酒涨肚，一下子灌不进去，所以想缓一缓。

看着羊圈外漆黑的地方，原本有些发呆的衞海杰突然嗯了一声。

他看到一个人影拿着手电走近，在距离羊圈三十多米外‘哎哟’的一声叫喊，然后滑到在地！

那声音辨识度很高，他一下子就想起是谁了...

衞海荣！

可是，仅仅眨了几下眼，外面手电的光不见了，衞海荣也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弟弟，怎么了？”坐在他旁边的小平哥问到。

小平哥刚才听到了那一声嗯，顺着目光望向外边却什么异常没发现。

衞海杰回过头来：“哦...没什么。那个......转角那里，是不是你们吃了香蕉把香蕉皮扔路上了？”

“不晓得哦！可能吧...等下回去小心点就行，别喝多了摔伤就行...来，喝了，又到你跟财哥猜了......”小平哥也没怎么在意，不去深思为何衞海杰会怎么问。

被催促之后，衞海杰仰脖子将手里的酒一口干了，随后卷起袖子继续战斗...

可他边玩边回忆刚才的画面，没一会儿便想起下午看到的公交车轧人，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先知先觉？

但是，堂弟衞海荣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羊圈本来就在山边，偏僻得很，除了他们玩在一起的人会聚集喝酒，晚上黑麻麻的，做贼的人都不敢来。

因为想到这些，衞海杰的注意力被分散，眼睛余光也一直注意羊圈外，不出意料，这把猜码他又输了。

从刚才看到的‘幻觉’开始计时，到这会儿大概也就2分钟不到，一直观察外边的衞海杰果然隐约看到有手电光由远及近，透过转角照射在了他的视野。

“我去撒泡尿...”

将欠着的酒先放在桌上，衞海杰起身便往外跑。

“这么急，是快要尿裤子里了还是赶着出去吐啊...”

“哈哈！有可能！”

......

众人都笑着调侃，猜码又继续进行。

衞海杰快步的跑到羊圈外，估算着距离，在快要到‘刚才’衞海荣滑倒的地方停下，也不敢太靠前，怕自己踩到地上的香蕉皮。

他没手电照明，天黑也看不清地面的大概情况。

不过手电光的确是真的，这时候正巧有人从转角走出来，光柱直接照在他脸上...

“哥？这么巧，我刚好来找你，你准备回家吗？”

来人正是衞海荣，确认是堂哥之后，将手电下移，照着两人近前的地面。

“我还在喝酒，出来撒尿...慢点！地上有果皮！”

衞海杰看到他脚下不远便是香蕉皮，赶紧出言提醒。

衞海荣虽然拿着手电，也正巧照着地上的果皮，但的确没怎么注意到，要不是堂哥提醒，恐怕真的会踩上去...

是不是如‘先前’那般摔跤，就不得而知了...

“呜呼...哪个这么没有公德心，吃完了香蕉乱扔皮，不说人踩到滑倒，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吧？”衞海荣笑着贫嘴。

这货总是如此，说话怪腔怪调，喜欢学漫画或者电视电影里面的台词。

“把电筒挪开点...你来这干嘛，找我？”衞海杰一边解开牛仔裤拉链，一边提醒对方别照着自己的鸟。

独乐乐不如...

撒尿也讲究伴，就像哈切会传染一样，衞海荣也跟他站成一排，朝着杂草堆放水灌溉。

他没衞海杰喝酒后量大，意思意思滋了点，抖了抖身子便拉好裤子，笑着说到：“找你去上网啊！今天通宵，我请客。”

“通宵？你明天不用做事？”衞海杰还记得，对方是提前预支了工钱的，这才两天，就不干了？

衞海荣笑着解释：“明天休息，今天下午快收工的时候瓦机坏了，需要拿出去修，德荣哥说歇一天。”

“哦...”

原来是这样。

刚好，衞海杰也是网瘾痒痒的，要是不刚挣的两百块拜师买菜花光了，也不至于整天待在家。

要知道，他如果有钱，恨不得春天进网吧，秋冬再出来...

“那等下，我差不多喝完了，喝完在一起走。”

“不急，反正才九点，通宵时间长的是...”

两人一起走进去，场间又有小波澜，但是很快被上头的酒精压下，多个人顶多是多个碗筷杯子。

......

十点多的时候，大家都准备散场。

羊圈留下老四、阿财打扫战场，其余人各回各家。

要去网吧通宵的二人，正巧可以搭乘野佬他们的车出去，要不然11路还真不太情愿，毕竟乌山那边的事还心有余悸。

一路上，衞海杰都在想，自己已经连续两次‘提前’看到即将发生的事了，而这两次都被自己改变，也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毕竟，干风水这行常听到人说：天机不可泄露、上天早已注定之类的话。

自己这算不算改变了原有的事件轨迹？

会不会给自己带来不良后果？

最后，衞海杰心里稍微整理粗一些头绪，有了决定。

如果在遇到这种事，只要是‘提前’看到的场景不严重，那就让它按原有的轨迹发展，自己不多余插手！

这样一来应该对自身就没什么影响了，还能进一步证实，是否前后发生的事情（与他提前看到的）一致。

两人在朝阳路口下车，下车之后就直奔网吧，路上衞海杰随意开口：“你的工钱还剩多少啊，这么大方请客。”

衞海荣一听来劲了，兴奋的说：“哥你不知道，我原本只还剩下五十多，觉得自己太穷哦，今天早上出门就大喊了一声‘让我捡到钱吧！’，结果你猜怎么样？”

白了他一眼，衞海杰对此感觉很无语。

“不会就这样，你真的捡到钱了吧！”

“哈哈！”衞海荣笑了一声，神情激动，仿佛仍在回味。

随即放低音量，凑近说到：

“真的捡到钱了，去瓦厂的路上，我看到地上不知谁掉的一沓钱，足足有七百多块......要不是我提前收了钱答应德荣哥做完这一窑瓦，当天我都不想做事...”

衞海杰：......

这货运气还真好。

早上出门的时候吆喝一声，就梦想成真，这不光是运气了，得是消耗阳寿才行吧？

“羡慕嫉妒恨...”话说一半，衞海杰突然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不好，两个土包子说捡钱的秘密被人听到笑话了？

衞海杰看到堂弟仍旧笑着看向前方走路，像是没听到。

而他自己趁机左右小心打量一下，却发现...

尼玛的，身后二十多米处，坠着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乌山新葬的那位——欧家村的女孩。

瞬间，前后一结合，衞海杰便知道堂弟为何这么好运会捡到钱了...

虽说他能看到鬼，几次之后已经没这么害怕和排斥了，但冷不丁的一下看到，还是会浑身发凉一下。

但堂弟应该不知道，衞海杰也没直接点破，望着近在眼前的网吧大门，收回目光走了进去。

取卡上机，衞海杰的视线故意在门口搜寻了一下，发现那女孩不在了，松了口气，觉得应当是网吧人多，对方不方便或是进不来。

很简单，阳气重嘛！

两人找了一圈，因为还没到通宵时间，网吧爆满，并没有两台相连的机器，随即便让衞海荣先上机玩着。

毕竟对方是老板请客嘛！

衞海杰找理由说出门买包烟，就一个人走了出来。

网吧建在十字路口，不过这边不太繁华，地段正巧是一个公园的后门，紧挨着动物园的山。

这栋楼共四层，网吧也只占一层楼，楼上是居民屋，而旁边一侧有门面，商店、修车店什么的，还有一个公共厕所。

而另一边就种着百来棵丛树，都有磨盘大小，树龄不小了，早就到了砍伐的时候，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还生长着。

丛树林没有路灯，是衞海杰重点要找的方向。

还没等他走进，便看见那个女孩从一颗丛树后走了出来，神色有些不乐，眼睛定定的望着他。

相隔不到十米，衞海杰心有准备，但是不晓得如何开口。

质问人家？

总之心里底气不是很足，一方面是自己没啥道行本事，一方面是人年纪小，经验不足，话语不够硬。

但是对方先忍不住了，那令人凉飕飕的语气传来：“你为什么总能看到我？”

......

我也不知道啊！我还在学着关闭这双眼睛的能力呢！

不过这话衞海杰不可能说，想了想，问到：“是你找来的钱扔在路上给我弟弟捡吧？”

女孩没有迟疑，点了点头：“我哥哥想捡钱，我肯定要帮他啊。”

好嘛...

不过衞海杰担心的事，那会不会是冥币？

这种故事他可听过不少。

鬼用来付账或是感谢别人的，都是活人烧给他们的纸钱...

但是刚才堂弟刚跟他说，他也没让对方直接把捡到的钱拿出来证实。

“那些钱哪来的？”干脆开门见山，懒得再去绕弯子。

女孩作出个回想的表情，说到：“一个开货车到你们村买瓦的，是我小叔，我从他口袋里拿的...”

我艹，直接杀熟待客啊！

还真是把衞海荣当成哥哥对待了，自己叔叔都坑，把对方的钱都拿来救济这穷苦的‘geige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