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懿兰看着厚厚的本子,便觉得头痛,揉着额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道:“嬷嬷,我头痛,这些改日再看吧……”
叶嬷嬷瞧着宋懿兰的模样,便知她想偷懒,想到宋懿兰才嫁过来呢,这些东西放在那里也不会跑,也没追着她立刻去看,只将账册放下,道:“老奴将册子放在这里,太子妃有空再看便是,只是老奴现下要说的是碧玉的事。”
碧玉本是宋懿兰身边的二等丫鬟,虽不及碧玲机灵聪慧,也是宋懿兰身边用熟了的。先前碧玉叫小丫鬟甜儿进内室的事,叶嬷嬷对碧玉就存了疑,又有新婚那一日不同寻常的举动,叶嬷嬷自然放在心,这两日都仔细留心着。听到碧玉的事,宋懿兰皱起眉头,道:“她又有什么动作了?”
当晚碧玉的举动太过奇怪,宋懿兰和高辰当时没有追究,但叶嬷嬷当晚特意查看了碧玉端来的燕窝粥。作为长公主身边得力的嬷嬷,叶嬷嬷确实什么都会一些,包括药和毒,仔细查看之后,又找了信得过的大夫查看,发现燕窝粥当中确实添了东西,不是什么剧毒,也不是内宅常用的阴私手段,是增香的东西,长期食用却是离不得了。
这种东西与毒药不同,一两回查不出来,等发现时已经离不得了,阴毒的程度比起下毒也一点都不差。宋懿兰听叶嬷嬷说起时也吓得一身冷汗,相比起叶嬷嬷,有前世记忆的她更明白这种东西的可怕程度。只是这种东西在这个时候更不易得,何况碧玉一个卖身为奴的小丫鬟,她背后必定还有人。
这会儿屋内只有青柳和杏雨服侍着,见叶嬷嬷说起碧玉的事,杏雨退到门口守着,免得有人进来,叶嬷嬷见杏雨做事妥当,也不卖关子,解释道:“今日太子妃和殿下出了门,碧玉趁着进屋打扫的机会,在御膳房送来的点心里添了东西,老奴找人查看过了,正是回的东西。”
宋懿兰的目光落在面前的碟子,御膳房每天都会送新鲜的点心过来,若不是特别吩咐,都是常见的点心换着送来。宋懿兰刚嫁入东宫,高辰提前吩咐过,这两日送来的都是宋懿兰喜欢的点心,昨日是栗子酥,今日是桂花糕,只是今日在外头吃了镜糕,宋懿兰回来也没动碟子里的点心。
“点心老奴已经命人换了,只是日后还得留心些,宫中到底不比外头。”这个道理宋懿兰也明白,只是,答应嫁给高辰到现在,宋懿兰也做好心理准备了,别的不说,日后生活喜好还得藏着些,总不能闹得人尽皆知。
“碧玉人呢?”宋懿兰听叶嬷嬷这么说,便知叶嬷嬷只是将点心换过,没有她的吩咐并没有将人拿下,碧玉背后肯定有人,兴师动众的只怕要打草惊蛇。
“老奴教海棠看着她,太子妃若现下要见她,老奴去喊她来。”海棠是东宫的侍女,宋懿兰嫁入东宫,身边的人要用,但东宫的下人观察着也得用起来,否则一处做事的分开了对待,反而容易叫人钻了空子。叶嬷嬷是个缜密的,随宋懿兰入宫之后,就留心着,太子殿下留在身边的,至少来历是没问题的,先安排事情做着,若是好的,自然能提拔起来。
叶嬷嬷提到名叫海棠的宫女宋懿兰也知道,在东宫只是三等的宫女,年纪不大,但很有些机灵劲儿,也难怪叶嬷嬷看重她。听叶嬷嬷这样安排,宋懿兰赞同地点点头,道:“嬷嬷把碧玉叫来吧,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先问问看吧!”
叶嬷嬷留心碧玉也有一段日子了,这段时间碧玉下手也有两回了,可背后的人硬是半点都没露出来,要么计谋长远,要么沉得住气,遇到这样的对手,也只能主动出击引蛇出洞。这样想着,叶嬷嬷赞同地点点头,道:“是,太子妃稍等。”
不多时,碧玉就被叫了过来。同为宋懿兰身边的丫鬟,碧玉跟碧玲是一起入的府,也是一同到宋懿兰身边服侍,但哪怕一样的级别,碧玉也知道,比起碧玲深受主子重视,她完全就是靠着资历做到二等丫鬟的位置。大概因为这个缘故,碧玉虽然也勤勤恳恳的做事,但寻常总难免露出些内向、自卑来。
宋懿兰没怎么留心丫鬟的精神状态,平素也没留心哪个丫鬟会自卑、内向,如今瞧着碧玉既有些忐忑,隐约间还透出一丝向往的模样,便知这丫鬟果真是让人收买了。
碧玉跟着青柳进来,见到一脸严肃的宋懿兰和叶嬷嬷,原本那一丝侥幸也没了,跪下求饶,道:“太子妃饶命,奴婢知错了!”
自己还没问,碧玉就这个状态了,宋懿兰心中判断,碧玉被人收买的可能性,多过是别人特意培养的棋子,不过审问罪人,气势很重要,宋懿兰脸没有笑意,她生得美貌,收敛起容色却更有一种高贵威严,略显清冷的声音道:“知错了?你错了什么?”
“奴婢、奴婢……”碧玉知道谋害主子是死罪,此时心中满是恐惧,她当然想逃,可作为卖身为奴的丫鬟,她想逃那是妄想,如今在宫中就更不可能了,“求太子妃看在奴婢自小服侍太子妃身边,平素也是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怠慢,求太子妃饶奴婢一条小命!”
“身为太子妃身边的奴婢,兢兢业业的服侍主子不是你本就该做的事?几时还能拿来求情换你的小命了!”叶嬷嬷冷沉着脸,她是宋懿兰身边的管事嬷嬷,宋懿兰的丫鬟首先都得在她手下学规矩,出了这么个背主的败类,叶嬷嬷只觉得自己在主子面前的脸面都叫这丫鬟丢尽了。
“你为何要害主子?又是谁指使你的?还不快快招来!你现下都说了,瞧着往日的情分,我也能替你求求情。”叶嬷嬷只觉得眼前这只顾求饶的丫鬟实在没眼看,只想快些将这事处理了,免得叫这人在主子面前戳眼。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碧玉垂着头,目光落在自己的绣鞋,绣鞋是她自己一针一线绣的,她是个手巧的,绣鞋的花瓣、蝴蝶绣的栩栩如生,可再怎么漂亮,也比不宋懿兰绣鞋那一粒小小的珍珠。碧玉不是家生子,早年家境好时,虽比不得国公府的千金呼奴唤婢、山珍海味的享受着,但也有人伺候着,而非低声下气的伺候别人。碧玉想着,大概这就是她一面在意着主子的看重,一面又想将主子拉进泥里,染一身污浊的原因吧。
“不知?”宋懿兰微微挑眉,“你不知,你们是如何联系的?”
“在燕国公府时,是通过近春园的刘婆子传的消息,奴婢只按着对方的要求去办,配合甜儿做事,那一日甜儿借着打扫想进屋内,被碧玲和青柳姐姐拦住了,之后别撵了出去,奴婢就没接到别的任务。”碧玉会替人做事,求的是好处,对方许诺日后给银子也给她自由身,但若说忠诚度,自然是谈不的,好处没到手,碧玉又不求家人平安,如今自己落到了宋懿兰手中,她自然会为了保全自己,将知道的都说了。
“进了东宫之后,是东宫的查嬷嬷跟奴婢联系的,她给了奴婢药粉,说不是毒药,也没什么害处,太医也验不出来,只管放心用就是。”碧玉没有隐瞒的意思,不用宋懿兰和叶嬷嬷催促,她就将知道的都说了,“这东西难得,查嬷嬷给奴婢的不多,用一次就少一次,所以大婚之日,奴婢才会催着太子妃吃燕窝粥,今日也是想起太子妃喜欢桂花,太子殿下还特意为太子妃种了桂花,想着太子妃若是见到桂花糕,怎么也会尝一口,所以才……”
“刘婆子、查嬷嬷,只有她们?”宋懿兰留心着碧玉的神态,瞧着并不像说话,只是调头调的如此干脆利落,就将宋懿兰难免觉得其中还有内情。
“只有她们跟奴婢联系,奴婢知道这等事知道的多了没什么好处,只按他们吩咐办事,从不多问。”碧玉跟普通小丫鬟不同,她享受过富裕人家的好处,也受过卖身为奴的委屈,对宋懿兰谈不主仆之情,对想要害宋懿兰的一番也谈不愤慨,如今事情败露,她当然不指望面都没见过的幕后之人搭救于她,只希望自己能说出又用信息,叫宋懿兰放过她一回。
“你手头还有多少害人的东西?”宋懿兰也没去追问碧玉背叛的心路历程,本就不是身边看重的心腹丫鬟,与其去追问那些没用的,倒不如多得些有用的东西,找出藏在背后的幕后之人。
“就是这些了。”既然已经被抓到了,这些东西留着也实在没什么用处,碧玉有自知之明,并不指望自己还能逃出去。她当然不会将东西留在房间里,这种要命的东西,自然是放在自己手边让人安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