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七七当先走在前面引路,一步一行间身姿摇曳,自有一股赏心悦目的风情。
李承道抬步跟,当路过孙鑫面前时,只听对方阴测测地小声道:
“姓唐的,本公子记住你了。”
李承道浑不在意,甚至有点想撂地址的冲动。
有种你来城隍司找我!
待楼之后,走在前面的柳七七忽地轻声道:“唐公子还请小心些,孙鑫此人仗着其父威势在这虎丘城中作威作福惯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公子切不可把他的威胁不当回事。”
李承道只是笑了笑,没再多言。
威势再大也只是一个凡人罢了。
单一个惑音术,便可让他生,让他死!
……
到了楼花厅,分宾主落座,柳七七让侍候的丫鬟奉香茗,而后挥手让她退下去。
“唐公子适才所说的‘柳墨’改良之法可是当真?”
李承道端起茶杯啜了口,只觉清香扑鼻,入口醇甘,显然是品好茶。
“那个啊,我随口说的。”
柳七七眉宇间隐约流露出一丝失望,不过她很好地隐藏了这一丝情绪,依旧淡然微笑道:“那小女子倒是有些好奇了,唐公子究要与蔽店谈什么生意?”
李承道也不藏着掖着,从袖袋中取出画卷递了过去,“先看看这个,而后咱们再谈。”
柳七七疑惑地接过去,起身在桌将画卷展开。
首先映入她眼帘的就是一个曲线曼妙、风情万种的美妇人。
这一刻,她虽不是寻常女子,脸仍是瞬间腾起了淡淡的红晕。
“唐公子口中的生意,莫非是要向蔽店售卖春宫图吗?”
柳七七望着李承道,眼中难掩失望之色。
李承道摇了摇头,示意道:“柳老板请继续往后看。”
柳七七本来心中已经存了几分怒意,但见李承道一脸坦然模样,心里的火气没来由消散了大半,耐着性子将画卷翻页。
看着看着她便入了迷。
十数张画稿很快就看完了,她却仍旧有些意犹未尽。
“此画笔法精妙,画工精湛不说,单是别出心裁的以画本形式来讲述一桩趣案,便已经令人折服!”
柳七七抬眼望着李承道,目光中满是赞叹,“这画可是唐公子所作?画中的通判可是崔煜崔大人?”
三年前崔煜因调查贪腐案被谋杀于任,闹得是沸沸扬扬,天下读书人尽皆为其鸣不公。
是以柳七七尽管从未见过崔煜,却也从画稿猜了出来。
李承道点了点头,“柳老板猜得不错,画中的通判的确便是崔大人!”
柳七七目光闪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才道:“唐公子所说的生意便是指这画本吧?蔽店愿意接下这笔单子,印刷所需材料、人工皆由蔽店负责,唐公子只需提供画稿即可。
待画册市之后,蔽店将按销售总额的三成来支付润笔费。
唐公子觉得这条件如何?”
李承道在心里盘算了下,起初他也只是想让书局免费帮忙印刷而已,既是圆了自己的漫画梦,也是帮崔判官一个忙。
现在对方开出的条件比他预期的要高出太多。
销售总额的三成作为润笔费,怕是一代画坛大师也不过如此!
“柳老板应该还有别的附加条件吧?”
“不错!”
柳七七点了点头,“小女子的确还有一个条件,希望唐公子能够收我为徒,授我‘柳墨’作画的技法!”
“这个条件啊……”
李承道低头盘算。
柳七七见他迟疑,连忙道:“莫非公子的画技不能随意传授?”
“那倒不是,估计整个大离朝会素描的也就我一个,我想教谁就教谁。”
“素描?”
柳七七两眼一亮,“这么说,这素描之法乃是公子独创?”
“算是吧。”
李承道在心里补充,至少在这个世界是独创。
柳七七眼中的光芒愈发明显。
“小女子对素描技法甚是喜爱,还请唐公子收我为徒!”
“这个嘛……”李承道迟疑道:“恐怕我没时间……”
“啪啪——”
柳七七拍了拍手。
适才奉茶的小丫鬟又走了进来,双手捧着一个托盘,面盖着红绸。
柳七七走过去接下托盘,将其放在李承道身旁的茶桌。
随后,她轻轻揭开红绸。
只见托盘整齐地摆着两列精致小巧的元宝。
金的。
“这十两金字,便算是小女子的束脩之礼,还请唐公子收下。”
“时间……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还是有的。”
李承道脸不红心不跳地望着柳七七道:“你这个徒弟我就收下了,一年之内包教包会!”
“一年之期吗?”
柳七七想了想,展颜笑道:“我每月十五到月末都待在书局,老师若是有暇,便来指点一二。”
李承道点了点头,伸手从托盘捻起元宝放进自己的袖袋中,起身往门外走去,边走便道:“‘柳墨’无论作画抑或书写,皆是方便之举,然‘柳墨’所用材质最好用柳树的细枝不完成燃烧来制作,有粗、细、软、硬之区别……”
柳七七又惊又喜,连忙跟在后面仔细聆听。
孙鑫等人还没离开,一抬头正好看到李承道一边下楼,一边在说着些什么,而柳七七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倾听,脸满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和惊叹。
这才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两人怎么变得这般熟络了?
孙鑫想不通,也不愿深想。
他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到李承道面前,皮笑肉不笑地道:“七七,生意谈完了?在聊什么呢?”
李承道停下脚步,同时也住了嘴。
他正讲到关键时刻,这一停下柳七七不乐意了,一改之前温柔婉约的模样,脸色瞬间变得冰冷如霜。
只见她冷冷地望了孙鑫一眼,淡漠道:“孙公子与我虽是同窗,却也不应直呼我名,实在是失礼至极!书院陶先生曾言,君子以礼弗履,君子之道也!
莫非孙公子在书院待的三年都是去吃喝玩乐的吗?”
她这一番话着实一点面子也没给孙鑫留,夹枪带棒地贬低一通,偏还引经据典,借先生之言来训斥。
孙鑫一张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张了张嘴却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本想借称呼来显示亲近,顺便给李承道敲个警钟,没想到却像是捅了个马蜂窝一样,把自己扎的够呛。
此刻他颇有点下不来台,身后还有那些同窗在看着,而柳七七也丝毫没有给他台阶下的意思。
“好的很!好的很!”
孙鑫恨恨地瞪了李承道一眼,“姓唐的,别让我在虎丘再看到你!”
撂下这一句狠话,他转身便走。
那几个跟他一道来的书生见状,连忙跟了去。
“啧啧,年轻就是气盛啊。”
李承道笑呵呵说了一句,随后冲着孙鑫的背影唤道:“回来!”
他的话像是拥有无穷的魔力,本已走到门口的孙鑫鬼使神差地又转身走了回来。
那几个跟班全都看呆了。
什么时候孙衙内脾气变得这么好了?
孙鑫此时也是一脑门子雾水,想不通自己怎么就这么听话地回头了。
不过既然已经回来了,再转身离开只会更加尴尬,索性他便径直走到李承道身前,满面怒容地道:“叫我回来做什么?”
李承道笑眯眯地摆摆手,“没事,你可以走了,回家吃饭去吧。”
“哦。”
孙鑫乖乖地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开。
那几个跟他一道来的书生两眼瞪得溜圆,整个人都傻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此时,孙鑫已经出了大门,一个人走出了老远。
众人忙不迭地追过去,心里暗暗揣测。
公子这是中邪了?